柳絮如細雨般飄過，乾福宮的院子里真真是好看極了。偶爾坐在沁園軒里看著眼前這樣的景色也是難得的享受，尤其是今日，這天色也格外的好，那日頭照得老高，也許只有在這樣的時刻，才能忘了一切煩心的事情。

“過不了多久，娘娘的生辰就要到了，陛下當真是把娘娘的事情放在心上呢，宮里頭又該熱鬧了呢。”從圣旨下來，李承佑說要親自為我辦生日宴的那天起，碩兒便是宮里最高興的那個人，離我的生辰還有好幾天的功夫，乾福宮里已經按照陛下的旨意各處打點起來，碩兒亦是最操心的那個。

瑾蓉在一邊忙著不說話，還是沒從那件事情里頭走出來，總覺得是自己的糊涂差點在無意中害了我，害了許多人，一直自責不已，她嘴上不說，我去能看得出來。即便李承佑已經下了嚴令，誰都不準再提起當日之事，可是這個坎其實誰也過不去。

此刻我見碩兒這般高興的樣兒，平日里宮里的瑣事諸多已是這樣忙碌，難得她能為了我這樣饒有興致，到底是個孩子，見了熱鬧便是收不住心的：“你呀還是孩子氣，瞧把你給高興的，就是愛熱鬧，盡貪玩兒的。”

碩兒羞怯一笑就算是認了我的話，徐文忠在正忙著將那將原先擺放在殿里的物件撤去換上新的，一旁聽著也忍不住插話道：“確實是應該高興，奴才也算是宮里的老人了，私底下與娘娘說句貼心的話，可從來未見陛下這樣在意過哪位主子的生辰，卻能這樣記得娘娘的好日子，奴才心里真是替娘娘的高興，奴才恭喜娘娘。”

我心里自然懂得他的好。只是碩兒這股的孩子氣也不知哪日才能好，我還沒說什么話呢，她已經忍不住道：“整個皇城里誰不知道陛下心里最念著咱們娘娘，娘娘得陛下如此之愛，寵貫六宮，自然是要……”

我即刻打斷道：“碩兒，可不敢胡說。”

她一下收斂起了微笑，絕了撅小嘴知道是自己失言：“是……”

“瞧這丫頭，小姐她呀也是替小姐高興呢。”瑾蓉終于在我一邊說道。

我責怪道，“你呀，都把她慣壞了。”

另一邊，繪歆一個人已經掃了落在地上的花絮，然后埋在土里，那可是上好的肥料。這丫頭在這件事上總是最細心的。

連著兩日里，因是已經臨近我的生辰之日，各宮送來的賀禮自不必說，李承佑的賞賜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午后，內務府為我特別定制的宮裝也已經送過來了，自然是按照歷代的規矩，無論花樣還是做工，都是極其精細的。紫紅色的長袍上滿是金線繡成的秀雅蘭花，遠看像是披著一層薄薄的金色薄紗，寬大的衣擺上繡著深紫色的花紋，與腰束的顏色相同，端莊大氣，華艷無比。

“這世上還能有這么漂亮的衣裳。別說穿了，奴婢拿在手里這一回都覺得足矣。”碩兒拿在手里已經賞看了許久，這樣的宮裝最是沉的，她還真是不嫌重。

“娘娘，魏公公剛才傳話來說……”，繪歆看了一眼碩兒手里拿著的那件宮裝，頓了頓，語速明顯慢下來，“魏公公剛才傳話來說，陛下今日會過來用晚膳，奴婢來問問可要特別備些什么嗎？”

我想了想，“告訴御膳房做一個鮮筍煨雞湯，不過味道要淡一些，陛下最愛喝了。其他的讓御膳房看著預備吧，總之挑陛下喜歡的就是。”

“好，奴婢記下了。”

我留意她，見她退出去的時候，一直盯著碩兒手里的宮裝，直到碩兒有所察覺，她才對自己的眼光有所收斂。

碩兒滿臉不屑只瞥了一眼也不說話，待她出去以后才與我說道，“娘娘生辰之日穿上這件宮裝定是艷壓群芳的，依奴婢看，若是再配著娘娘那根紫紅色的發繩那豈不是更好看了呢。”

她一提那撿東西，我就不由得一愣，還未及我開口，瑾蓉已經道：“娘娘不戴那個，你想那發繩的顏色，看著是不多的，倒也顯不出這件宮裝了。這可是主子的好日子，去把陛下賞的那么些件飾品拿過來，給主子挑一件便是。”

碩兒哪會知道這其中的道理，只黯然失色，以為自己又說錯了話。

瑾蓉看出了她的心思，接過來擺放好她手里的宮裝，拉著她到我的妝臺前，打開日常用的那只匣子，從里頭拿出了一個我平日最喜歡的那個蝴蝶金釵：“你看，這個好不好，我覺得戴這個好，娘娘戴上這個金釵一定好看。”

碩兒這才覺得確實是自己想的不周到，生辰之日，自然是要戴李承佑賞賜的物件方顯沐浴圣恩，她撓著腦袋道，“到底還是姐姐想得周到。”

瑾蓉又轉身問我道：“那小姐以為呢？”

我淺淺一笑，點頭道：“好，我也看著這個好。那就戴這個吧。”

晚間，外頭突然起風了，那“呼呼”的風聲在耳邊聽著都覺得冷得很，這天也變得太快了些，到底是4月，興許是又要下雨了。

我便早早的犯了倦意，才要更衣歇息，便聽得寢殿外頭吵鬧的很。

丫頭鑫兒匆匆跑進來，慌張道：“娘娘，瑾蓉姐姐，您快出去看一看吧，碩兒那丫頭不小心將側殿的燭臺推倒了，差點就損壞了娘娘在生辰之日要穿的宮裝呢。”

而我一著急，此刻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她人可有傷著哪里沒有？”

我明顯覺得鑫兒像是愣了一愣，眨巴著眼睛才答道：“倒也……并沒有傷著哪里，就是……腦袋磕到了。”

“走，跟我去看看。”

我過去的時候，碩兒已經哭得甚是傷心，繪歆在一旁站著，見我進來，便收起了厲色的目光，低下頭去。

“怎么回事？”

繪歆搶先說道：“碩兒這幾日高興的都忘形了，做事沒頭沒腦的很，奴婢眼見著她撂倒了燭臺，一下子就燒著了衣裳的衣角，幸好沒有燒著宮裝。”

我見那宮裝還完好地擺在原處，火雖已撲滅，燭臺卻還在落下的地方，應該沒有人動過，都等著我去看呢。

瑾蓉上前安撫碩兒道：“怎么這樣不小心，嚇壞了吧，頭可磕到哪里了，疼不疼？”

碩兒腫著眼睛，還在抽泣，身體微微的顫抖著：“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剛才好像是被什么東西絆住了腳，這才沒有站穩，撲到了桌上，不小心就打到了燭臺，眼看著就要燒到娘娘的宮裝，又急著去扶，沒傷著，不疼。”

繪歆覺得她是在狡辯，道：“這兒什么都沒有，哪里會有什么東西絆住你？做事就是沒個分寸，總是哼個小曲兒的，哪能做得好活！”

碩兒不吭聲，知道是自己不得理。只看了看周圍，確實是一片空地，她也難再解釋些什么。我知道她心里委屈，不過索性她動作快，沒有傷著人，也沒有損及宮裝。

“好了，幸好人沒有傷著，宮裝也沒有損壞，都不必再計較了。都散了吧。”

碩兒仍是覺得不可思議，一遍遍地查看著四周圍，可是真的什么也沒有。我安慰了她幾句，也就都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