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誰看見了？”她揚著手中的繡帕不厭其煩的詰問。

“你們是怎么當差的！眼睛都瞎了？究竟是誰把這帕子送回來的！”她最氣憤的不是無端跑回來的繡帕，而是繡帕里那張該死的紙條。

“——貞閑端莊誠”燕云輕，你是在教育我恪守女德嗎？

不對，不對。

懷香公主逼自己冷靜下來，攤開手心里被她捏做一團的紙條。一點喜悅慢慢暈開。

這不是燕云輕的字跡！這些年，自己一直臨摹他的字體以慰相思之苦。他的字她豈會認錯！

紙條上的字，下筆雖生硬，卻隱約透著女子特有的雋永。細聞，墨香里裹著淡淡的龍涎香。只有女子才有在墨里加香得習慣。

解羅裳！懷香公主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她了。

你這是在向本公主挑釁嗎。很好，本公主很高興接受你的挑戰。你一定會為你今日的話付出代價！

“貞閑端莊誠”，靈瀟妃看著宣紙上浸透的模糊印跡，有些后悔。對一個嬌生慣養，尊貴無比的公主這樣說是不是殘忍了點？

自己這次只能當惡人了，解羅裳的幸福她不許任何人覬覦，這樣對她們都好。

“靈瀟，朕有件喜事。”聽到皇帝的聲音，靈瀟妃飛快收起那張宣紙，出來迎接。

皇帝的喜事自然也是靈瀟妃的喜事，衛耀先和耿直皆是朝中俊彥，儀表堂堂，年輕有為。二人皆屬意懷香公主。皇帝此刻不禁痛恨為什么他只有一個妹妹，或者自己有個女兒多好。這樣就可以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靈瀟妃被他逗得忍俊不禁，卻也不忘正事。

“皇上只有這么一個寶貝妹妹，現在要出嫁怎么也該好好封一封！”

“知我者，靈瀟也。”皇帝點了點靈瀟妃的鼻尖，在魏王起事前，讓懷香風光出嫁也算了了他一樁心事。那天的宮宴，懷香提議封解羅裳為郡主，不知她是無心還是故意。后宮里虛名比什么都重要。

長樂，永安，嘉寧……

看著皇帝在紙上寫下的一個個寓意美好的字眼，靈瀟妃漸漸心安。希望衛耀先或者耿直能快快娶走懷香。這樣大家都能長樂永安。

澄江邊，一艘精致的畫舫里，赤眉老者身邊的鐘鸞正滿腹牢騷。

“主上，我真不明白，您為什么要跟那個不可一世的華公子合作？他明目張膽的去搶親也就算了，居然空手而歸，一無所獲？”

“你怎么知道他一無所獲。至少他發現了鬼面人。”

“鬼面人？”

“二相聯姻，公主和夏侯尊都出動了人手，而解羅裳能逃過此劫皆因為鬼面人。”

鐘鸞的思緒頓時跳躍。他第一次與鬼面人交手時，解羅裳同樣在場。也許二相聯姻的背后就是他們在操縱。

“可是主上，您別忘了華公子的真實身份，他的目的肯定不單純。我們是在與虎謀皮。”

“他的身份是我們最好的護翼。誰是老虎，只有較量之后才能見分曉。”

夏侯府的書房里，夏侯尊父子相對密談。

一臉激憤的夏侯清風恨恨道：“沒想到那個丫頭命這么硬，幾撥人出動都未傷她分毫。反而是我們的兩個死士一劍斃命。只是除了我們，還有誰要對她下手？”

夏侯尊不急不緩道：“是誰都不重要，既然他們對解羅裳有興趣，那就讓給他們好了。我們也可以騰出手做最緊要的事。”

“最緊要的事？”

夏侯清風看到父親示意，貼耳上前。聽著父親的謀劃，眼眶微紅，神色愈發激動。

夏侯清風適時安撫道：“清風，你是夏侯家的嫡長子，也是獨子。父親對你寄予厚望。你母親絕對不會白死。但你的歷練還不夠，一定要沉住氣。”

“父親……”

夏侯清風只喚這一聲，便情難自禁。為母親報仇是他最大的心愿，而此刻，父親終于許諾他。

“父親放心。只要我們父子齊心，他日必能得逞大業。”

“好了，快去吧。按我說的做。只要這事成了，那我們就是名正言順，無可指摘。”

“是。孩兒去了。”聽著兒子急促離開的聲音，夏侯尊喃喃自語道：“我的好夫人，我不會讓你白死，我會讓你死得最有價值。”

昨日，新婚的解羅裳合燕云輕進宮謝恩，是以燕敬今早才喝到解羅裳奉上的“媳婦茶”。

“父親。請用茶。”解羅裳行大禮，雙膝跪地，奉茶。看著面前已是親人的救命恩人，滿面喜色亦滿面風霜，那是歲月流經的痕跡。她腦子里閃現一句話：廉頗老矣。

在世人眼中，他是輔弼三皇，德高望重的左相；而在他們面前，他只是一個渴望天倫之樂，需要照拂的老人。

解羅裳心底存了敬畏和感激，還有一絲期許。

“父親。這茶雖然晚了一天，但我和羅裳的孝心卻從未懈怠。以后我們會陪在您身邊，好好孝敬您。以前是兒子不懂事……以后，兒子會擔起燕家的重擔。”

燕云輕一邊表心志，一面懺悔從前的放浪形骸，一只手無所適從的抓著身邊的人。解羅裳亦反手扣住他，似是鼓勵。

燕敬也頗有激動之色，只連聲道好：“好，好。以后燕家就靠你們了。”虧得一旁的燕七提醒，燕敬終于接過茶盞，輕抿一口放下，解羅裳不覺松了一口氣。

燕敬依祖訓訓誡幾句，便要燕云輕下去準備去祭奠鎮國公主，這樣就把解羅裳留了下來。

“你與夏侯尊的恩怨或許對我有所保留，父親不苛求，但任何時候都不能做悖君禍國之事。”

“謝父親體諒。解羅裳不會。”

她沒有辯解，沒有起誓，仍舊沒有對他和盤托出。可燕敬卻愿意相信她。

“云輕一直歷游在外，涉世未深，不諳人情世故。你在他身邊要多多幫襯。”

“是。謝父親提點。”

解羅裳回房去準備，路上卻碰見無所事事的韓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