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過后，學校又要開始補課。比起如今的學校，當初的學校和老師簡直太偉大了。假期補課只收一點點學費，學生們抱怨假期的短暫，其實老師們何嘗不是呢，那個時候的一中，風氣清明，老師們犧牲了假期時間，掙的錢并不多，純粹都是為了學校的升學率。不存在老師在課上憋著不講，逼著學生補課的情況。

讓韓雨薇欣慰的是，她的成績提高了一些，盡管數理化讓她傷透了腦筋，但是，她想著下個學期就要分文理班了，她不用為了理化頭疼，可以多分一些精力在數學上，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因為要補課，寒假只剩下短短十幾天，這個年過的冷冷清清，因為媽媽沒有錢也沒有精力去張羅年貨，韓雨薇看到媽媽就覺得心酸，這半年她老了很多，媽媽年輕的時候很漂亮的呀，

自己都記不得她年輕時的樣子了。

司蕊的爸爸后來幫她找了一份在機關單位打掃衛生的工作，不太累，就是工資少了點，也夠她跟弟弟的生活費了。想到這里韓雨薇就恨自己不爭氣，她不敢告訴媽媽自己的考試成績，她覺得她現在是媽媽的全部希望，如果媽媽知道了自己學習成績這么差，她還能撐的下去嗎？弟弟雨辰的成績很差，估計考上重點高中的可能很小，韓雨薇想趁著放假這幾天給弟弟補補課，自己初中的底子還是比較扎實的。可是雨辰不讓，他說：“姐姐，我學習肯定是不成了，你還是好好學你自己的吧，別浪費時間了，我現在就等著初中畢業就去打工了。”

事實上，雨辰在假期已經在打工了，這讓韓雨薇心酸不已，可她除了學習，什么都不能做。只有成績好了，才能讓媽媽和弟弟覺得安慰，那么自己，拼了命也要好好學。

她的生活中基本上只剩下學習，日子波瀾無驚地過著，直到有一天下了晚自習，司蕊和司威一起把她叫到了操場上。

韓雨薇覺得很奇怪，司蕊欲言又止，司威吞吞吐吐。

“你們倒底怎么了？”

司蕊一咬牙，“還是我來說吧，薇薇，我已經兩個多月沒有來那個了。”

韓雨薇在聽懂了這句話后倒吸了一口冷氣：“你們……”

司蕊點點頭，司威把目光轉向別處。

“司威，你混蛋！”韓雨薇狠狠地罵道。

司威不吱聲，司蕊說：“薇薇你別罵他了，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韓雨薇不知道說什么好了，“現在怎么辦？”

“只能上醫院了，薇薇，他自己跟著我去不方便，你能陪我去嗎？”

韓雨薇覺得心一陣陣疼：“這幾天我晨跑時還看到你，你就這樣去跑步嗎？”

司蕊苦笑著說：“我也不能總請假說自己生理期呀。”

韓雨薇想狠狠地罵司威一頓，可是她知道，她罵他一句，司蕊比他還要難過，只好作罷。

她跟司蕊一起回宿舍，伸手想扶著她，司蕊笑著說：“薇薇，不用，你還真把我當……“那兩個字她沒有說下去。

韓雨薇恨鐵不成鋼地說：“你還笑，你平時的機靈勁兒都哪去了？遇到了司威，你的智商簡直就是負的無極限！”

司蕊只是笑笑，韓雨薇看到她其實都要哭出來了。

“蕊蕊。”

“嗯。”

“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知道。”

“以后要愛惜自己，聽說那個……對身體危害很大的。”

“知道。”

“你別光知道，也得能做得到。”

周日的早上，他們三個一起到了醫院。他們不敢去大醫院，找了一家在報紙上做廣告的小醫院。

醫生看司蕊的眼神是鄙視的、不屑的，但也是習以為常的。

“怎么了？”

“例假不來。”

“懷孕了？”

“不知道，就是想查查。”

“去吧，先去驗個尿。”

韓雨薇對這些一竅不通，她甚至不知道那時候有沒有現在常用的驗孕棒。

小醫院的設施就是落后，醫生做完尿檢后，居然說：“看不出來是不是懷孕。你去里面躺著，我幫你檢查一下。”

韓雨薇不知道醫生是怎么做檢查的，她在外面只聽到司蕊痛苦的呻口今聲，她緊緊地捏著拳，咬著下嘴唇，狠狠地瞪了司威一眼。司威自知理虧，低著頭任她瞪。

“司威。”

“嗯？”

“我希望這是她最后一次遭這樣的罪。”

“對不起。”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對不起的是她。這樣的屈辱和痛苦，你永遠也體會不到。”

“我知道，我以后會好好照顧她。”

“一直都是她在照顧你，你只要別再做什么傷害她的事就好了。”

司蕊滿臉是汗地出來，韓雨薇趕緊過去扶著她，“醫生，怎么樣？”

那個可惡的醫生居然又說：“子宮很大，像是懷孕了，但是還是不能確定。”

韓雨薇生氣極了，“那要怎么才能確定。”

醫生說，“去做個B超吧。”

司威也火了，“剛才直接去做B超不就得了？為什么還得做這個那個檢查？”

“哎你這個人，我不是為了讓你們少花點錢嗎？萬一尿檢做出來了，就不用花做B超的錢了。”

韓雨薇想跟她理論，看著滿臉是汗的司蕊，只好說：“算了，去做B超吧。”

小醫院基本上沒有病人，陰森骯臟，韓雨薇覺得心里難受的都要透不過氣來了，司蕊進了B超室，很快就出來了。

韓雨薇迎上去：“怎么樣？”

司蕊搖搖頭，“醫生讓我喝水，喝到肚子很脹才能做。”

司威趕緊去買水，韓雨薇看著司蕊喝著冰涼的礦泉水，想起以前舅媽懷孕時，說不能喝涼水等等的話，難過得想哭，司蕊喝一口，她的心跟著難受一下，此刻她恨極了司威。

司蕊喝了三瓶礦泉水，她在那個陰冷的小醫院走廊一口一口喝涼水的情景一度成為韓雨薇的噩夢，如果司威有心，他應該這一輩子都不要再去碰她。

最后結果出來了，醫生看了一眼，說“懷孕七周。”

司威喃喃自語：“那是什么時候的事？”

韓雨薇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醫生問：“你要做流產嗎？”

“嗯。”

“是要藥流還是人流？”

“有什么區別？”

“藥流就是吃藥，人流就是做手術。”

司蕊一想做手術恐怕還要休息，而且她不敢跟家里要錢，司威根本沒錢，她說：“還是藥流吧。”

醫生看了看她說：“那我給你開藥吧。”醫生開了藥，司威取來后，醫生說：“這個每天兩次，每次一片吃三天，空腹吃，然后吃這個，三片，早上起來空腹吃。要是出血太多趕緊上醫院。吃完第二種過幾個小時后會排出一個血塊。”

走出醫院，外面雖然是陰天，韓雨薇也覺得終于能喘口氣了，她尚且如此，司蕊的心里會有多難受。“蕊蕊，你還好吧，還疼不疼了？”

司蕊勉強一笑，“好多了。”

司威走到她面前，蹲下來：“蕊蕊，我來背你。”

司蕊忍著眼淚，趴到他背上，“好。”

“蕊蕊，對不起。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司蕊的眼淚掉下來，掉在他的脖子里。

“司威，如果我以后再不能生孩子了怎么辦？”

“不會的，我們一定要生一對雙胞胎。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司蕊摟著他的脖子，有害怕，有恐慌，也有甜蜜。

韓雨薇跟在后面哭得眼淚模糊。

司蕊吃藥的時候堅決不讓韓雨薇看，說怕她看了心里難受，韓雨薇最終也沒拗過她。

司蕊在心里默默說：對不起，對不起，你也是一個小生命，可惜你來得太早了。她想著，心如刀絞。她在醫院的宣傳畫上看到過胎兒的模樣，躲在媽媽肚子里安然地睡著，她的這個孩子，雖然他現在還沒有成型，可是不知道他會不會痛，她不敢想，不敢想。她知道，這會是她永遠的痛。孩子，原諒我，我以后會為你點起一盞長明燈，讓你在黑暗中的日子不再害怕，不再孤單。孩子，請你等我，在未來的某一天，你一定要回來找我，我一定會做一個很好很好的媽媽。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