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菲心里充滿了疑惑，白麗華的話讓她百思不得其解，但她顯然跟楊銘認識，她那樣說是什么意思。

張菲下班就迫不及待的去找楊銘，她去了楊銘的辦公室。

“你能告訴我，你跟白麗華是怎么回事嗎？”張菲到了楊銘的辦公室連坐都沒有坐，就直接問他，她太需要知道答案了。

“她去找你了？”楊銘臉色略微一變，他正在收拾桌子，準備下班。聽到張菲這樣問，他停止了收拾桌子，看著急匆匆進來的張菲。

“對！她把一切都告訴我了。”此刻她的心極其緊張，她努力克制著自己，聲音也盡量平靜。她直視著楊銘，她其實什么都不知道，這句話完全是她試探性的問的。

楊銘一聽她這么說，走到她面前，他并沒有看張菲的眼睛，而是拉著張菲的手說道：“對不起，張菲，我承認，我一開始的確是利用了你，可是后來......我是真心愛你的。”張菲聽到楊銘說“對不起”的時候，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她像是突然想明白了，“我？我是你們交易的砝碼對不對？”張菲絕望的說，“你們交換什么？”

“恒鑫的競標標底。”

張菲終于知道，白麗華所謂的楊銘愛情事業雙豐收指的是什么了。

“原來是這樣。”張菲的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下來。“我早就該明白，愛情并不是你多努力就能得到的，原來……”她沒有想到自己試探的一問，居然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我不是有意隱瞞，后來我發現我是真的喜歡你，張菲，你相信我。我對你是真心的。”張菲看到楊銘眼中的悲涼，張菲突然想到有天楊銘也是這樣的眼神，那是競標前，他問她了一句話。現在看來那時他是沒有說出口而已。

“喜歡我？真心？”張菲任由眼淚掉落，她不再看楊銘的眼睛，“你知道陳建朝有多么討厭那個白麗華？他根本不愛她，這是多么痛苦的事？”

楊銘俯身擦著張菲的眼淚，說道：“對不起，張菲。對！你覺得他痛苦，可你知道那塊地對我的重要性嗎？那是我的夢想。”楊銘將張菲摟在懷里，喃喃的說道：“陳建朝失去的只是遠東的一塊地而已，他的背后由他的家族支持他，他只是輸這一次而已，他還有實力去干別的，而我不能。”楊銘看著張菲，接著說道：“我也是為我們的將來考慮。”

“將來？”張菲睜大眼睛看著楊銘的眼睛，她突然覺得面前的人是如此陌生，她從來沒有覺得他是如此陌生，她恐懼了，她想到徐浩是怎么離開的。原來還是事業，事業是第一位的。而愛情不過是錦上添花。原來生活早已將人心變得復雜，復雜的你無以面對了。

還有什么將來？張菲心里冷笑著。她抽出放在楊銘手中的手。搖了搖頭。她默默的走出去，楊銘在身后喊道：“張菲，你......你不能原諒我嗎？”

張菲轉過頭去，她極力想笑一笑，但是眼淚卻模糊了雙眼，“以后，當我想起這件事的時候，就如鯁在喉。像扎在心里一樣。不知道拔不拔的出來。拔出來會不會痛？”

原來幸福來砸門是會把自己砸傷的。

張菲回到公寓，連衣服都沒有脫，就躺在床上，她任由眼淚流著，她想她長這么大，從來都沒有流過這么多的淚，可是眼淚怎么擦也擦不完。張菲覺得自己好痛好痛，那種痛似乎從心臟開始蔓延到全身，那種窒息的感覺，從未有過。張菲覺得自己很累，這樣子也沒辦法好好上班。她給賈行長打了電話，希望將年休假休完。賈行長聽著張菲鼻音挺重，她哪里知道這是張菲哭太多的原因。張菲也就借機說自己感冒要休息幾天。

張菲終于可以安靜的躺在床上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電話來了，只要是楊銘打來的，她就掛掉，有人敲門。她沒開。她覺得肚子餓了，可也不想吃飯。后來索性將電話薄里“楊銘”二個字刪除了。可是電話可以刪除，記憶可以刪除嗎？她突然覺得失去的東西，其實從來未曾真正的屬于你，也不必惋惜。很多人是因為寂寞而錯愛了一人，但更多的人，因為錯愛一人，而寂寞一生。

張菲做了一個夢，她夢到開學的那天下午。極好的晴天。天很純粹的藍，沒有一絲白云。老師為大家安排座位，女生先排好一隊，一個女同學說，同學咱倆換一下吧，張菲想都沒有想就跟對方換了順序，她哪里知道，這樣一換，她就會往后坐一排。女生先進教室坐到座位上，等待著進來的男生。張菲居然有些緊張，同桌呀，可能坐兩三年，會是誰？學習好不好？后來男生也進來，一個一個的走到屬于自己的座位邊。一個男孩，高高的個子，干凈的面龐，他走到張菲的旁邊，大方的伸著手說道：“你好！我叫楊銘，以后咱們就是同桌了。”他笑起來可真好看，白白的牙齒，一縷陽光剛好照在他的頭發上，張菲真覺得光芒四射呀！她也伸出手，可是卻拉不到他的手，他還在微笑著……

張菲聽到有人叫她：“張菲，張菲……”

張菲醒來的時候，剛好有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陽光略有些刺眼，她的眼前卻模糊一片，她看到身邊坐著一個人，那人背對著陽光，剛好在陰影里，張菲看不清楚到底是誰。

“謝天謝地，你醒了？”聲音里帶著驚喜，是王小一。

王小一連忙起身，從桌子上的保溫煲里舀出一碗稀飯來，“快喝點吧，你發燒了，知道嗎？要不是我有鑰匙進的了門，真不知道后果會怎樣。”

張菲這才覺得肚子好餓，她坐起來，接過王小一遞的碗，大口喝著。“你慢點喝，大夫說你不能吃的太多。”

張菲被燙得眼淚在眼眶打轉。“這是哪兒呀？”

“當然是醫院，你知道不，你還挺沉的，抱你把我累死了。”

“謝謝，我感覺好多了。我睡了多久？”

“一共二天。”

“二天？我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到時候上班一定沒問題。”

“還想著上班？你沒見你這幾天都瘦了，我要好好給你補補。邵美云來看過你了，任鶯鶯來不了，不過有打電話問你。”

“是嗎？”張菲看著窗外，已經到了初冬了，外面的法國梧桐葉子已經落的差不多了，光禿禿的伸著枝丫。

“放心，我會很快好起來的。”

張菲出院了，她瘦了，一下子瘦了十斤。自己居然也可以這么骨感。原來減肥最好的方式就是傷心呀。張菲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換手機號，她辦了個聯通的3G iPhone，連手機也一并換了。王小一總是給她送雞湯，她都喝了。張菲有兩次看到楊銘出現在她的樓下。張菲看到了，就躲到旁邊的小咖啡館，喝一杯咖啡，聽聽音樂，等的時間差不多就回去。

一天，張菲在整理抽屜的時候，在抽屜的角落里找到了那枚戒指，那枚戒指楊銘給她的第二天，她就放在抽屜里了。鉆石還是那么閃亮，這是每個女孩的夢想，卻刺痛了張菲的心。

張菲想還是把這個戒指還給楊銘吧。她想到寄快遞，可是想到它的價格，還是交給他本人比較好。

“小一，幫我個忙。”張菲找了個小盒子將戒指放進去。“幫我把這個交給楊銘。”

“裝的什么呀？”王小一并沒有看到張菲往盒子里裝什么東西。

“叫你去你就去，挺近的，隔一條街就能看見新遠的樓，他在十五樓，你把這給他就行了。”張菲交給王小一，“快的話半個小時你就能回來。”

王小一接過那個盒子，輕飄飄的，“你可別打開看！”張菲叮囑道。

“什么東西，神神秘秘的？”

王小一去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回來。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張菲不敢問楊銘收到東西時會是怎么樣的表情，她怕聽到王小一提到他，她還是會難受。

“哦，我剛開始在十五樓沒有找到他，他換辦公室了。”張菲這才想到，是呀，他現在應該是楊總，新遠的總經理，當然會坐在總經理辦公室了。

“給我倒杯水，外面還挺冷的，恐怕要下雪了。”張菲給王小一遞了一杯水，王小一喝了一口，接著說道：“他接過盒子，打開看了一下，就放在抽屜里了。”王小一一口氣將水喝完，將杯子遞給張菲，張菲背對著王小一去給他倒水。王小一似乎在她背后深呼吸了一口氣，接著說：“我看見了，你還他的是戒指。”張菲手停在那兒，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手微微的抖著，她苦笑了一下，接著往杯子倒水。

“他問你還好嗎？我說，你很好，而且……我告訴他，我們就要結婚了。”王小一似乎在等張菲的反應，張菲只停頓了幾秒，就接著倒水，只聽她悠悠的說道：“也好，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張菲接著說：“小一，一會兒我們去樓下吃火鍋，我要吃那種最辣的麻辣鍋。”

“好！”

二人下樓的時候，天突然下雪了，雪片如鵝毛一般，飄飄蕩蕩，X市已經好幾年沒下過這樣大的雪了。張菲伸手接住幾片雪，那雪花很快就在手里消失了。這讓張菲想到相忘于江湖需要坦蕩、淡泊的心境。能夠彼此忘記，能夠彼此放棄，也許也算是一種幸福。

平安夜，張菲一個人到了市中心，每年平安夜就有很多年輕人當暴走族，沒有固定的路線，但基本就是圍繞著市中心毫無目的亂走。那個時候，整個市中心都會戒嚴，沒有車，只有人，人山人海。張菲想起自己上一次這么跟著人群走，還是上大學的時候。天很冷，但大家充滿了熱情。和這么多年輕人在一起，自己也覺得變得年輕了，是啊，自己也還算年輕人呀！怎么會有如此悲涼的心境了呢？

每當過完圣誕節，Z行將迎來一年中最忙的幾天，這幾天將進入最后的年終決算，就像是一個學生學習了一年，終要期末考試一般。學的好不好，期末考試的成績說明了一切。如果真要找些合適的詞來形容那幾天，那就是人仰馬翻、雞飛狗跳。總之是忙亂不堪。當然，你隔著玻璃看到的坐在柜臺的人還是不慌不忙的辦著業務。但是后臺的人卻早已進入了備戰的狀態。在這幾天對私條線與對公條線都將進入最后的核算。存款，還是存款，這些天存款還是重中之重。儲蓄存款是一早就算好是需要完成多少的。這幾天統計來錢走錢已經需要精確到萬元了。因為你只能在第二天看到前一天的報表數據，任何一筆大資金的進帳出賬，只要是通過柜臺人員經辦的，都需要上報會計主管。但是現在是通存通兌的，可能你這里的客戶會在別的網點存取，但全行已經形成了高度的重視，就是其它網點遇到大額進出，必須通知開戶行。這樣經過計算，估算當天的存款情況。而張菲他們的任務就是多退少補。隨時聯系VIP客戶，轉入或轉出存款。那些天，忙碌的工作始終占據著張菲的頭腦，讓她沒有絲毫時間去悲傷與感嘆。

12月31日，經過緊張而忙碌的一天，一切終于結束了。好在這幾天存款數字還算穩定，安然度過了這一年，全行開開心心的吃了一頓晚飯。

元旦，張菲回家了，時間很短，張菲帶了全盛齋的傳統點心。想想上次她還和楊銘一起去買特產，一起回家。如今恐怕已經是形同路人了。爸爸媽媽并沒有問她太多，只有張菲媽媽做了幾天的好吃的，說給張菲好好補補。張菲非常感謝自己的父母，給了她足夠的空間，讓她可以舔舐自己的傷口。這個時候也只有家是自己心靈的港灣了。

夜晚，張菲還是會趴在窗戶看著星空，斗轉星移。有些星座已經看不到了，新的星座又出現了。原來時間一分一秒都不會停留。張菲感嘆著，自己也不能總是往后看，生活只能往前看。沒有人可以回到過去重新開始，但誰都可以從現在開始，書寫一個全然不同的結局。

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

我不會發現我難受

怎么說出口

也不過是分手

如果對于明天沒有要求

牽牽手就像旅游

成千上萬個門口

總有一個人要先走

懷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離開的時候

一邊享受一邊淚流

陳奕迅《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