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菲住的地方是單位提供的單身公寓樓,位于夏松路,離市中心很近,只有40平米大小,一廳一廚一衛。整個小區其實只有2棟樓。是Z行最早的家屬院。一棟用來做宿舍樓,一棟是家屬樓。其實這里住的Z行的員工已經很少了,一是因為是老樓,面積小。很多人都買了大房子搬走了。二是住在家屬院總有不方便的地方,不如住外面自由,門衛12點就鎖了大門。甚至有些單身外地的員工還不住宿舍樓,覺得太不方便了。但這對于張菲來說,已經很滿足了,畢竟在這個城市她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空間。這兩年像X市這樣的二線城市,房價開始啟動了,像三級跳一樣,去年還是4000多,今年轉眼就5000了。張菲感嘆于自己工資的增長速度永遠趕不上房價的增長速度。當然,也趕不上物價上漲的速度,為什么工資就不能偷偷漲呢?但對于女孩子來說,有沒有一套房子似乎還不是那么重要。她的同學們,那些已經或即將走入婚姻的人們,隨之步入到買房的大軍里。
張菲并沒有像他們一樣每逢周末便奔走于各個樓盤,看房、詢價。這其中最典型的要算邵美云和任鶯鶯了。邵美云現在還沒有畢業,卻著急買一套屬于她和小六的房子,張菲很奇怪她的舉動,因為邵美云不止一次向他們表達過畢業后去上海的打算,那干嘛還在X市買房呀?邵美云說以她學經濟學的眼光來看,現在買是不會錯的,她覺得還有上漲的空間,即使將來她不留在X市,也可以或賣或租嘛。總之買不動產是不會錯的。而鄒斌和王小一的父母都頗有眼光,只要是單位集資建房、分房,夠資格要就都要了。因為父母們還是未雨綢繆,覺得兒子嘛,遲早結婚是要有房的。但任鶯鶯還是不滿意,覺得留給鄒斌的那套房子離他倆上班的地方太遠。而且周圍的教育資源極其匱乏,將來孩子上學也是問題,所以她一直謀劃著要在上班的周圍找合適的樓盤。于是她跟邵美云形成同盟,周末穿梭于大大小小的樓盤,兩人看得是不亦樂乎,對X市的各個樓盤是如數家珍。比如哪個樓盤是學區房,哪個樓盤在新開的地鐵口,哪個樓盤周邊又有哪些商業入駐。張菲不禁佩服起她們,連婚都沒結呢,都考慮孩子上學問題了。
張菲則不然,她太安于現狀了。雖然Z行的規定是結婚以后就要從單身公寓搬走,但怎么說也算是她現在的小窩。她把自己小小的蝸居布置的簡單而溫馨,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一個衣柜,一個筆記本電腦。廚房里的那些零零總總都是前輩留下的,這個房間已經住了幾個單身的美女了,不過現在都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了,各個家庭美滿、婚姻幸福。張菲覺得這個房間的風水肯定好,人人嫁的都很成功,張菲也幻想著某天自己從這里嫁出去,過甜蜜幸福的小日子。
王小一要送她到了樓上,張菲說:“別送了,我們有門衛,挺安全的,這么晚難打車,你直接回家吧。”王小一沒有堅持,車開走了。張菲覺得為什么每次都是人家王小一把自己送回來呢?她覺得這兩個姐妹也是重色輕友,可是有什么辦法呢?人家都一對對的,每次夾在人家中間她也覺得實在是不好意思。只是連累了王小一次次受累。張菲上樓的時候,忽然很感慨:是時間太瘦,還是指縫太寬。自己轉眼都到了28歲了,難道真的像邵美云所說的已經步入了剩女的行列了?
張菲每天到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掃衛生。她自己有一個獨立的VIP客戶的接待室,基本上接待的客戶是資產200萬以上的大客戶。做為Z行的一名理財經理,她每天都要梳理客戶情況,處理今天客戶的業務,預約辦理明天客戶過生日送的鮮花,提醒哪個客戶的理財到期,張菲做為理財經理,在業余生活中積極了解各種中低高檔各類車、手表、服裝、香水,因為在她認為中國的有錢人現在已經不是停留在十個指頭戴滿金戒指去炫富的階段了。他們更加注重的生活中各個小細節的與眾不同。她曾經看過一篇報道,中國已經成為世界上僅次于美國的第二奢侈品消費大國了。可見中國的有錢人是越來越多。她敏銳的雙眼隨時捕捉到潛在客戶,靈敏的嗅覺就可以知道客戶的性情愛好,所謂“聞香識人”;她涉獵甚廣、眼界開闊,可以隨著客戶的心意與客戶暢談天文地理、經濟文化,從而產生共鳴,建立合作的基礎。張菲正是這樣從側面了解客戶,才挖掘了一大批的客戶。
張菲的職場守則之一:營銷成功的關鍵是關心你的客戶,了解你的客戶。為了更好的了解客戶,張菲還學習了心理學的課程,了解客戶的所思所想。她還別出心裁的鍛煉自己的聽力,強迫自己記住每個客戶的聲音,通常一個客戶只要跟張菲有過幾次交談,她就能夠記住他們的聲音。在接待客戶時,張菲總是很準確的跟“王先生、李小姐”等等打招呼,讓別人對她的好感油然而生。在中國這個最不缺人的國家里,太多的人都泯然眾人矣,而能讓別人記住,一是說明你在別人心里有位置,二是說明你有特點。這些就足夠了,再有著講究禮尚往來的國人心里,往往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于是張菲的客戶越來越多。由于張菲出色的表現,3年時間就已經成為Z行示范網點的理財經理了。張菲工作上的出色表現,并沒有給她帶來合適的另一半,因為張菲就是沒有那么砰然一動的感覺。
5點半剛過,張菲的手機就響了,是陳建朝。
“對不起,我耽誤兩分鐘,換個衣服。”
“沒關系。車停在馬路對面,你那里不好停車,我等你。”
張菲趕緊換掉工作服,穿上了一件黑色的連衣裙,拿著包出門了。
三環的Roosevelt牛排館,是一家優雅別致的西餐廳,這家餐廳的老板是個美籍華人,非常有品位的的一個中年男人。他的這家西餐廳面積不是很大,僅有一層樓,不像有些餐館開了幾層樓,每到飯點吃飯的人熙熙攘攘的,坐在里面吃飯像是吃流水席一般。他家的牛排具有濃烈的美式風味,餐廳內整體的紅木色調與全牛皮沙發以及復古的吊燈壁燈裝飾,有著質感逼人的懷舊情調。去這里的人很多,原因是它的每個格擋都很寬敞,不會很擁擠,每個格擋布置的也很雅致,燈光柔和。一樓大廳中央有一架鋼琴,每天都有人在那里彈琴,彈琴的人,大部分是來自音樂學院的學生在這里勤工儉學。在這里吃飯,絕對是味覺和聽覺上的享受,是放松身心的絕好地方,當然這里一向是需要提前預約。
張菲和陳建朝吃飯,多少是因為陳建朝是她的客戶的原因。張菲的職場守則一:不要輕易跟同事和客戶談戀愛。因為這樣領導都會對你有看法,你是來上班呢,還是談戀愛來了呢?明顯的公私不分。
陳建朝禮貌的問了張菲喜歡吃什么,張菲很謙和的笑了笑說,“陳先生,你看吧,我沒有來過這里,什么都可以的。”
“你不要總是叫我陳先生,陳先生,如果你當我是朋友就叫我建朝吧。”
張菲不好拒絕他。她的性格就是這樣,從來不太會拒絕別人。總之,對于這個人,張菲總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多一些,她不想夾雜任何的個人感情。
“那行吧,你也別跟我客氣了,隨便點,我什么都可以。”張菲說道。
陳建朝拿起菜單,指給張菲看,“來這里一定要點它的招牌牛排,用刀一切,汁水豐溢,滿口涌動的是熱烈的激情,而且肉的油花紋路細致,纖維鮮嫩。再要個巧克力熔巖蛋糕,女孩子都比較喜歡吃甜品的。再來兩杯Fonseca Bin 27吧。”
來這里吃飯的人,多數并不是來吃飯的,而是來感受它的氛圍和情調的,因此這里吃飯的人以情侶居多。張菲是第一次來這里,一進來她就被這里的氣氛所吸引。柔和的燈光也讓她頓時輕松起來。她從這家店里的裝修和陳設,就能感覺出,來在這里吃飯肯定不便宜。像張菲這樣在別人眼中的白領女孩,其實也很少去吃西餐。她的大多數飯局不是陪領導、就是陪客戶,那都是一個大桌子,人人推杯換盞、張菲在旁小心伺候著,經常是一頓飯吃下來都食不知味,身心疲憊不堪。
張菲跟陳建朝學了很多東西。陳建朝從未提過自己的職業,但是談吐文雅,思路清晰,一件小事情都能讓他講出大道理,張菲頗為佩服,沒想到他對吃的也這么有研究。
陳建朝其父從商,母親職業不詳。這就是張菲所知道的,雖然了解你的客戶是張菲的工作職責,但太隱私的東西,她從來不會刻意去問,而是和客戶在相處的過程中自然而然的了解。
張菲仔細聆聽著現在正在演奏的鋼琴曲---《致愛麗絲》,這幾乎是每個人都聽過的一首曲子,但在這樣的環境下聆聽,張菲覺得生活真是美好呀!
“張菲,你今天真漂亮。”陳建朝看著張菲說道。
張菲一聽,臉微微一紅,說道:“謝謝,上班必須化妝,你太準時了,我都沒來得及卸妝。”
“說實話,你其實不化妝也很漂亮的。昨天和同學玩的怎么樣?怎么不和男朋友過呢?”
“都是大學同學,畢業這些年,聯系的就剩這幾個了。我……還沒有男朋友呢。”
“一定是你太挑剔了,眼光太高,像你這么條件好的女孩子,肯定不乏追求者的”。
這時牛排端了上來,紅酒也來了。陳建朝舉起杯子說道:“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
“對了,我有一個禮物送給你。我還從未送過女孩子東西,也不知道是否合你的心意?”
陳建朝拿出來一個深藍色的盒子遞給了張菲,張菲一打開,一條項鏈映入眼簾,銀白色的鏈子上四個小圓珠,每個圓珠上都刻有一個字母”L-O-V-E”,張菲看到這個項鏈,就知道這個是卡地亞的“love”K白金項鏈,價錢不低于3000元。上面的字母,表達了明白的意思。
“陳先生,不,建朝,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的,要不這頓飯你請,就算給我過生日了,東西真的不能要的。”
“你如果拿我當朋友的的話,就不要拒絕,你是拒絕我的東西呢?還是拒絕我的心意?”
“我……”張菲一時語塞了,如果說拒絕了東西,那么陳建朝的這份心意就可以領了嗎?
張菲腦子里飛快的轉著怎么拒絕他,憑心而論,陳建朝是個不錯的戀愛對象,年齡比張菲大5歲,除了身價不菲外,外表也還過得去,而且人實在挑不出來有什么壞毛病。怎么說也算得上一個鉆石王老五吧。
“張菲,你不要拒絕我,考慮一下再答復我,我給你時間。”
張菲沒有拒絕,張菲明白陳建朝的意思,她不知道怎么說才好。整個飯局就是在這種曖昧的感覺中進行的,張菲心中忐忑不安,感覺像是陪領導吃飯一般,剛才“愛麗絲”給她的美好感覺已經無影無蹤了。
好不容易熬到快9點,張菲說道:“我們走吧,挺晚了,今天真是謝謝你,我過的很愉快。”
兩人出了餐廳,走到車跟前的時候,張菲才發現自己居然忘拿了皮包,連忙回去拿包,服務生已經拿著她的包快走到門口了。忽然聽到隔壁一桌,一個女人很大聲說道:“難道這就是我得到的?你為什么總是找那么多的理由呢?”
這個聲音在這樣的環境顯得是如此突兀,引得鄰桌都紛紛側目,都想看看發生了什么事。張菲突然覺得這個聲音怎么如此耳熟,她忽然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就像小時候有一回游泳,被水淹了,在水里你無法呼吸,眼睛卻看見池子邊綽綽的人影,周圍的一切聲音雜亂無章,你卻不知道大家在說什么。渾噩中,她向那個桌子走去。看到的了滿臉怒容的錢微,還有她中學時代的同桌--楊銘。楊銘依然顯得那么陽光,他的鼻梁筆直挺拔,顯得堅毅果斷,眼睛的里總是散發著神采奕奕的光彩,目光充滿自信。但張菲卻很少正視他的眼睛。他比中學時期稍胖了些,學生時代的他顯得比較消瘦些。張菲還記得他秋天喜歡穿件白色的毛衣和一條藍色的牛仔褲因為瘦,寬松的毛衣套在身上,顯得有點寬大,但絲毫不影響他出現在哪里,哪里就是焦點。
張菲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真的是老天開眼讓她再次遇見了他?他果然還是和錢微在一起。
張菲鼓足了勇氣走了過去,說道:“錢微,怎么是你?”
錢微在中學時代就學習好,人又長得漂亮,一直以來像一個驕傲的公主,說話時總喜歡微抬著下巴,嘴角微微翹起,給人不屑的感覺。錢微看了半天,極力在想眼前這個女孩子是誰?張菲主動上前招呼,顯然也引起了楊銘的注意,張菲這才想起她上學那陣子是戴眼鏡的,于是用手在眼前比劃了一個眼鏡框的模樣。還是楊銘先認出了張菲。他依然帶著他那標志性的笑容。
“張菲?你是張菲吧?”
“嗯,好巧呀?”
這個場面是極其尷尬的,楊銘知道張菲肯定聽見了他和錢微的爭吵,張菲看出楊銘極其不自然的表情,忙道:“我和一個朋友吃飯,正準備走,就碰見了你們了。錢微,要不你把電話留給我,咱們回頭聯系吧。”錢微很錯愕,她沒有想到張菲會問她要電話,因為她跟張菲的關系真的很一般,大家就止于上學的同學關系而已。但她還是和張菲互留了電話,張菲忙道朋友還在外面等我,就拿了包出去了。
張菲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坐到陳建朝的車上的,那個時候她心里似乎有根刺深深的刺痛了她。她看到楊銘和錢微在一起,雖然她以前知道,很早就知道他們在一起。張菲若有所思,看著窗外不時閃爍的霓虹燈。陳建朝并沒有說什么,他想她一定在考慮他們關系問題,所以并不想去打擾她。
張菲回到宿舍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就躺在了床上,卻輾轉難眠,她睡不著的原因不是因為陳建朝今天將話講明,對她做了表白。她睡不著是因為偶遇了楊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