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盡力了！”站在窗邊，顫抖的聲音傳出來，赫翎不敢回頭，因為她不敢面對葉飄零。

“你說什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葉飄零沖過去，抓住她的手腕質問。

悠悠轉身，赫翎的眼眶里蒙上了一層水霧，“他只是個凡人，血無恨又非要置他于死地，他……，他心脈盡碎，你還是跟我一起去見他最后一面吧！”

“不，我不信，”連連后退，葉飄零的瞳孔一陣陣收縮。

赫翎閉上眼睛，兩行清淚滑落。

一直退到墻邊的葉飄零有種絕望的感覺，仿佛天色一下子灰黯，從此不會再有陽光，也不會再有快樂！她緩緩抬頭，卻沒有哭泣，因為眼眶干澀的厲害，“你帶我去見他，我要去見他！”

點點頭，赫翎揮了揮手，眼前一股黑煙彌漫，再睜眼時，已是時空轉移。

葉飄零偏臉，見躺在床上的安楚凡面如土色，心下一揪，不顧一切的撲了過去。

握著他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的手掌，她終于感覺到眼眶有些濕潤，淚珠順頰而落，“楚凡，你醒醒，你怎么能就這么離我而去？你不可以！別忘了，你答應爸媽要一生一世照顧我，守護我，你怎么可以棄我而去？”

床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眼皮卻在輕微轉動。

一滴熱淚落在他的手背上，安楚凡越飛越遠的思緒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了回來，霍然睜眼，落入眼簾的女孩梨花帶淚，神情哀傷，他的心立刻揪緊了。

也不知哪里來的力量，他居然坐了起來，伸手將她攬入懷中，“飄零，你來了？不要哭，我喜歡看你笑，因為你的笑是那么明媚，好像春天的感覺，你知道嗎？”

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漸漸微弱的心跳，葉飄零泣不成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種情景下，叫她能說什么？她的悔、她的恨已是不能彌補，這一生，她唯一愧對的就是安楚凡！

身后，赫翎雙目血紅，卻竭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畢竟這是他的最后時光，她不想讓他死不瞑目。可是，為什么心這么痛，為什么看到他們抱在一起時，看著他眼里布滿了柔情時，她會這么怒不可遏？

良久，葉飄零感覺他的心跳近乎遲緩到很久才跳一下時，驚惶起身，盯著他一慣溫和的目光問，“楚凡，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能告訴我嗎？”

安楚凡握著她的手，呼吸漸漸急促，“我……我沒有什么心愿，只希望……希望你開心而已！”

驀然，他倒了下去，星眸緊閉，已是有進氣沒有出氣。

“楚凡，楚凡……，”心痛欲裂的喊了兩聲，葉飄零急忙回頭，“赫小姐，你快救救他，我求求你。”

赫翎沒有動，卻癡癡的看著安楚凡呼吸漸弱，臉色越來越蒼白。

“赫小姐，你救救他好不好？只要你能救活他，我為你做牛做馬都可以，”連哭帶喊的撲到她面前，葉飄零跪下去，語不成聲。

赫翎眼中什么東西一跳，腦海里浮起父親說的話，“安楚凡不死，靈狐深月就無法回歸，你縱然是再舍不得，也不能不放手！”然而，她愛的明明是安楚凡，這個溫文如春風的男人，始終不慍不怒，笑如春風，深月回歸，對她究竟有什么好處呢？

矛盾、掙扎，她內心糾結萬分。

“楚凡不行了，求求你了，”扭頭見安楚凡渾身顫栗，再也睜不開眼睛，葉飄零有些喘不過氣的感覺。

一念閃過，赫翎如箭般落在床邊，伸出手掌，正想輸送一股真氣給他，手腕忽然被人抓住，血無恨盯著她，冷冷的說，“你瘋了是嗎？別忘了他的死是你一手安排的，到了最后關頭，你居然想要放棄？”

“我……，”赫翎怔住，憂慮的目光轉向安楚凡。

他已經不再顫抖，臉色卻青的嚇人。

“血無恨！”見他們居然狼狽為奸，見死不救，葉飄零憤然站起，“楚凡如果活不了，從今以后，你我恩斷情絕，永世為仇！”

愕然，血無恨回過頭，定定的看著她。

葉飄零的雙眸從未有過的通紅，她額上一根青筋暴出，顯然已怒到極致。

緩緩將手負到身后，血無恨冷笑，“天師與僵尸本來就是天敵，你以為我真的愛過你？那不過是拖延時間，不讓你阻礙我們的計劃而已！”

如此，輪到葉飄零怔住，她怔怔的看著這個男人，忽然覺得他的臉這么陌生，陌生的讓人心悸。

一聲輕微的喘氣聲傳來，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安楚凡已經停止了呼吸，身子漸漸僵硬。

“楚凡……！”發出驚天動地的吶喊，葉飄零推開他們，撲在安楚凡身上不停的喊，“你醒醒，你快醒過來，不要睡，你千萬不要睡，你還要照顧我，你聽見了沒有？……。”

然而，他已經完全沒有了呼吸和心跳，這個世界留給他的除了失望還是失望，他能做的只有這么多了！

見她神情悲切，痛不欲生，血無恨的目光閃了閃，最終化作一縷煙塵飄然而去。

房間里，只留下安楚凡已經冰冷的尸身、哀哭不止的葉飄零和宛若雕塑的赫翎。

她一動不動，目光癡癡的看著床上的尸體，說不清楚內心是什么感覺，只是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這種感覺，即使是母親被火燒死時她也沒有過的！

不知哭了多久，感覺嗓子干涸的再也發不出聲音時，葉飄零才擦干眼淚，費力的抱起安楚凡。

她沒有看赫翎，一眼也沒有，只是堅定的向著門口走去，嘴中喃喃自語，“楚凡，我們回家吧，爸爸和媽媽一定很想見你，我們走，回家。”

聲音越走越遠，腳步聲也越來越輕，赫翎怔然看著，一種說不出的疲倦迫使她跌坐在床邊。

回頭看著零亂的被單，她腦中還幻想著安楚凡躺在這里的情景，伸手去摸那仍在溫度的位置，眼淚無聲的落下。

不知幾時，赫連云走了進來，見她如此不由長嘆，“翎兒，人妖殊途，即使你不要他的命，他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這是違背天譴的事，你還是忘了他吧。”

“爸爸，”赫翎回過頭，哽咽的問，“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腳步下意識的停住，赫連云眸中閃過一抹怒氣，“愛？我何曾沒有愛過？你母親就是我一生最愛的女人，可是她背叛了我，她背叛了我！”

赫翎見他神色里從未有過的悲傷，忽然意識到她很自私，因為她一直覺得母親留給她的只有恥辱，卻從未想過父親的感覺。當父親看到母親和別的男人茍且時，豈不是比自己更為心痛？

想到這兒，她走過去，握住他的手，“爸爸，她對不起你是她的錯，不是你的錯，你放心，女兒會代她補償你，女兒會照顧你一生一世！”

聽著女兒溫情的話，赫連云的怒意漸漸消散，緊握住她的手，沉沉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