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苦香記憶
- 零落星辰
- 南嘉木
- 3752字
- 2010-07-21 17:58:44
大街上的雪被風吹出一個又一個小丘,使得行人不得不費力的邁大步跨過去。
不過,陸天江不會在乎,因為胸口的傷正火辣辣的痛。宋武也不會讓宋家二少爺受罪。即便如此,宋雨澤在宋武背上還是哼哼不已。陸天江自然懶得理他,一出了十字街,便和他們分道揚鑣。
陸萬龍聽完兒子的敘述,搖頭道:“你遇到的黑衣人應該就是宋谷飛,他真是老狐貍,去探視兒子又不便露面,卻意外的被你盯上,又意外的碰到了一個白衣怪客,正好把一切都扔給你。真是老狐貍。
陸天江卻不以為意道:“無論如何,宋雨澤那個傻瓜已經卷進來了,宋谷飛不會就此罷休吧。”
“但愿吧。”陸萬龍給兒子上著金瘡藥道:“只怕,他不會輕易出手的,不過,他那個放蕩的兒子就不好說了,呵呵。”
宋谷飛不耐煩的打斷了兒子的嚷嚷,心中暗道:報仇,報仇,怎么報仇,京城最近來的都是些什么人,老夫縱橫江湖也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連續遇到這么多棘手的事。陸萬龍不是插手了嗎,就先靜觀其變吧。
金鐘本來不信任云楓的計劃,便在京城多呆了幾天,京師竟然真的沒有一點動靜,他這才放下心來,準備離去。云楓送他到門外,小雪和照夜獅子嬉戲了一陣,云楓和金鐘也互相囑咐了幾句。
云楓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過去道:“大哥,回去后幫我把信交給四弟。”
金鐘不禁皺眉道:“阿楓,阿燚師門未滿,尚不能下山,你何苦讓他為難?”
云楓笑笑道:“呵呵,這話從何說起。四弟雖學藝未成,可心早在江湖,只是老頭子束著他罷了。現在,老頭子閉關不出,你要回去主持大小事物,我又需要幫手,正好讓他下山助我,也可歷練一番,你就不用擔心了。”
送走了金鐘,云楓雪豹正準備回屋,就發現錢無極探著頭向他們張望。雪豹馬上亮出寒光閃閃的利齒。云楓拍了拍她的腦袋,才使她平息下來。
錢無極正惶恐著,就見雪豹高傲的昂首走過,目不斜視,扇動著鼻翼,似乎要發出不屑的哼聲。他剛穩了穩心神,云楓又湊過身來,閑聊道:“掌柜的真是清閑。如果我沒記錯,錢掌柜今年五十有四了吧,真是駐顏有術,一點都不顯老。”
錢無極一愣,緩緩道:“云少俠真不愧是世外高人,連無名小輩的年紀您都記得這么清楚,哈哈。”他一邊打著哈哈,一邊偷眼瞅著云楓。
云楓不理會他的恭維,繼續道:“錢老板,無名小輩?只是江湖上的人總是那么健忘罷了,誰能想到,十六年前的那場腥風血雨也有前輩的一份。”
錢無極張大了嘴,露出大駭的表情道:“這……這……云少俠,這,這說的是什么……”
云楓伸手去拍向錢無極的肩頭,錢無極感到一股殺氣直逼過來,慌亂中急忙沉下肩頭,想卸掉力道,擺脫掌風,卻還是被拍了兩下,意外的是,那掌下并沒有一點力道。
豆大的汗珠從錢無極的腦門上沁出,被屋外灌進來的冷風一蒸,變的哆嗦不已。
云楓一點也沒有可憐他的打算,自顧往樓上走,回頭冷冷道:“錢老板,外屋太冷,客人又不多,到我屋里聊聊吧,我想聽那個女人的故事。”
錢無極痛苦的摸了摸身后的無極金算盤,跟著云楓進了天字一號房。
云楓招呼伙計給他的老板倒茶,錢無極不自然的笑著謙讓了一番,左手一直緊握著一枚算珠。
云楓冷冷的盯著他道:“錢老板,我不追究你現在給誰賣命,為什么一直盯著我不放;也跟你說實話,我是誰,你也沒有打聽的必要;還有一點,不要以為你比我年長,自恃功力比我深厚,須知小雪也在屋里,真動起手來,你不是我們的對手。我只是想知道那個女人的故事罷了。”
錢無極搖搖頭道:“云少俠知道老夫的底細,自然不是普通人。可是我已經忘記了,這種事,最好不要記得。”
忘記了?云楓慢慢的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紅梅枝上的朵朵白雪,自語道:“忘記?我以為,那種香氣,只要聞上一次就一輩子不會忘記的,怎么可能忘記呢?”
錢無極痛苦道:“可能你還不知道,那種味道,只有她遇到喜愛的人時才會失控的釋放出來,當時我在屠殺中已經斷掉一條手臂,而且面目全非,變的異常猙獰。估計她當時非常厭惡我,因此,她留給我的是一輩子也忘不掉的苦澀。”
“真是這樣嗎?”云楓感到兩行熱淚劃下臉龐,“可是,和她在一起,我們聞到的一直都是香氣,永遠沒有枯盡的香氣……”他慢慢的閉上眼睛,任由淚水在腮上汪洋。
錢無極驚訝的看著這個年少的孩子的失態,這怎么可能呢,他還是個孩子,他不可能有機會碰上那個般的女人呀。
云楓靜默良久,緩緩轉身,看著疑惑不解的錢無極,慘然一笑道:“不好意思,失禮了。掌柜的,您請回吧,我今天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是你的敵人。”錢無極又是一愣,震驚的退出房去。
小雪調皮的從窗戶躍進屋里,卻發現云楓坐在桌前喝悶酒,臉上掛滿淚水。她乖巧的走到他面前,愛憐的看著這個不著調的人。
云楓索性坐在地板上,抱著小雪的腦袋一陣哽咽。
云楓想起了父親生前的一次異樣的自語:“為什變成了苦澀的香氣,哪里錯了?”
云楓又想起了那個女人來。
鳳凰庵的晨鐘敲過,林間的鳥雀也變的活躍起來。
鳳三先生惦念救起的孩子,匆匆洗漱完,就踏著木魚梵音出了屋子。
山上霧氣濃重,廟宇半掩其中,如夢幻般迷離。
鳳三先生輕車熟路的往后院走去,就是在那個時候,他見到的那個夢幻般美麗的女人。就在他發愣的時候,那女人,和她那襲高雅的白色長衣消失在朦朧的霧靄里。
云楓的名字是鳳三先生取的,因為他肩頭那塊不太規則的胎記——像血紅的楓葉。天邊的紅日漸漸熾熱,終于躍上了山頂,用燃燒——毀滅自己——得到的巨大能量(雖然這種燃燒對它來說微不足道)。霧,散去了。一縷陽光透過窗的縫隙映射在云楓的臉上。鳳三先生推開窗子,看著天邊飄逸的云,云楓有了名與姓。
靜音大師唱誦著佛號走了進來,身后跟了那個讓鳳三先生心動的女人--馨香公主。
鳳三先生與公主禮節性的對視,香氣彌漫了整個房間。
云楓細細回憶起來,那無意識的時候聞到的香氣,竟是如此深刻的烙在心底,甚至有一段時間,他都認為馨香公主是自己的母親。事實上,他也一直對她懷著對待母親的感情。
馨香公主在鳳凰庵呆了六年,鳳三先生也意外的寄居鳳凰山六年,這對于一個漂泊慣了的男人來說是多么不易。
云楓并不寂寞,因為,這一年末,馨香公主就生下了一個女兒,乳名叫做小蝶。
云楓問父親:"爹,小蝶為什么沒有馨姨那種香味?小蝶是不是我的妹妹。"
鳳三先生總是摸著他的腦袋道:"傻瓜,小蝶當然是你的妹妹啦,你可不能欺負她呀,你已經是小男子漢了。至于香味,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白天,鳳三先生笑著去鳳凰庵,與馨香公主琴棋書畫,云楓與小蝶玩耍。夜神人靜時,云楓發現父親常常嘆息,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問他,他苦笑著摸著兒子的頭,一句話也不說。
六年很快過去,就想作了一場夢。
馨香公主和小蝶去了一個神秘的地方,鳳三先生也要帶著云楓游歷江湖。分手的時候,小蝶哭的淅瀝嘩啦,云楓至今都對父親的決定耿耿于懷。如果沒有那次苦澀的分別,又怎么會有后來的那么多事,江湖景仰的“九天仙”鳳三先生也不會謎一般的逝去,云楓也不必做那么多年的孤兒。
鳳三先生死的那么突然,七歲的云楓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然而,那是事實。他只能忍痛翻閱著父親留下的手札,希圖找到一些線索。他卻意外的發現,風度翩翩的父親竟為情困擾了這么多年。
馨姨有沒有喜歡過父親呢?手札中寫著沒有,甚至云楓以為的小蝶是自己的妹妹都那么不真實了,馨姨是帶著身孕到了鳳凰山,關于其他的,父親卻只字不提,他在掩藏什么?好在父親在手札里留下了一條線索,據馨姨講,鳳凰集大難之日,可能還活下來了馨姨的一個族人,打得一手好暗器,可惜一手在對戰中傷殘。
半年前,云楓暗地里查詢到了賞金獵人孫士宏的下落,于是跟蹤到了京城。他無意中發現了孫士宏格外留意迎賓客棧。
這家客棧的老板錢無極正巧是個獨臂,雖然相貌平平,一團和氣,竟然把金剛算盤撥拉的細密無聲,絕對是暗器高手。云楓后來一再印證,發現他名義上不是江湖中人,卻對江湖中事密切關注,每每店里有人說起皇帝與香妃的傳聞,他總是格外注意。這人確定無疑是馨姨的族內堂兄。
一陣敲門聲響起,云楓收起遠去的思維,不情愿的打開門,錢無極一臉堅毅的走進來:“云少俠,我也憋了這么多年,難得遇到一個還記得的往事的朋友,既然你說我們不是敵人,索性就聊聊吧……
香族是一個很古老的民族,也是一族天賦異能的上天的寵兒。
香族的女主人都與香氣有特殊的關系,并因此受到族人的絕對尊崇與膜拜。香族自視血統高貴,不允許族外婚姻。然而,二十年前,皇帝微服南行,朝氣蓬勃,不肯帶隨從,迷了路,卻意外的進了濃霧彌漫的香族部落。
馨香公主從來沒有出過族群,也沒見過這么氣宇軒昂的男人,可謂一見傾心,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異香彌漫了整個部落。公主這是心動了。
錢無極是香族的男人,而且是香族貴族血統,但香族的男人是沒有地位的。
他雖然是馨香公主的堂兄,在家族里卻只能做些守衛性質的工作。一次意外,他聽到了自己的母親對妹妹說起,春香族長生堂妹的時候,夢到了一種很妖艷的花,開的那么邪,那么熱烈,那是地獄花。
馨香公主是不祥之人,她的香是引導人們通往死亡的邪氣。
萬歲要帶公主回京,封為香妃,對她寵愛有加。這婚姻卻是兩方都不安生的。
一方面,香族族長春香婆婆大為惱火,召集族人,誓要嚴懲馨香公主。另一方面,馨香公主來到中原,才發現大千世界的繽紛多彩,心中的情感變的復雜而熱烈。
愛情是多么奇妙,皇帝尚未厭煩,馨香公主卻發現自己已經受不了了,她要叛離皇帝。
皇帝是何等高貴之人,他將此看作有生以來最大的侮辱。
皇室的追捕,香族的追捕,一切在鳳凰集火山般的爆發,然而,點燃導火索的女主人公卻像風一樣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