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言枝頭鳳凰艷，無人理會高處不勝寒。

弱水三千，泱泱比之萬花叢開。極美的女子自是不甘人后，心性高傲的女子又豈會屈尊人前？于是明珠暗箭笑里藏刀便成了這些屬于同一個男人的女人們最常用的手段。

今夜月色極好。

不濃不淡，不明不艷。

薄薄的一層清輝淺淺的罩在人的身上，仿若蟬翼薄紗，既算月下行的人們身披布衣，也驀然帶了七分清朗三分禪意。

這月，無論放在哪里都是詩情畫意的。

“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但愿老死花酒間，不愿鞠躬車馬前&#8226；&#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嫣然踏月而來，瞧見院落中月白衫男子桌前獨坐獨飲桃花酒，不僅興趣忽來，坐于墻頭搖頭晃腦的吟道。

“但愿老死花酒間，不愿鞠躬車馬前。”那月白色衫子的男子重復的沉吟著這句話，眸光微閃，嘴角微微勾起。還沒有人能一眼就瞧見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她是第一個。

與其他男人不同，他的心里裝的不是江山社稷，不是美人如花，不是天下蒼生，不是九五之尊。他最想要的也不過是灑脫不羈遨游于千山萬水間，鞠一捧清露，披一件蓑衣，釣一尾青魚，采一把秋菊，煮一壺花酒，對一輪玦月，嘆一生瀟灑，賞一世浮華。

可是卻無人能懂，知道今夜她來。

這還是他與她第一次這樣見面。說起來他們也不過才見了兩次，加上這一次。第一次見面時他是什么心情呢？不憂不喜，不哀不愴。見到她只覺得比之其他女子要通靈毓秀一些，心中溝壑深淺多一些，淡定從容多謀一些，其他倒沒覺得如何了。

“主子。”男子長身玉立，微微仰頭看向墻頭所坐之人。眸色深深，看不清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不愿人知道的東西。

“對于你我來講，該是你尊我卑不是么？”嫣然自墻頭躍下，面色平靜無波的走向男子：“姬如晉。”

男子眉頭微蹙，沒有答話。

“你看，你都不樂意論身份，我又何必逼著你喊我主子？”嫣然瀟灑的轉過身，深紫色紗織刺繡衣裙在月白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后隨著主人一起歸于平靜。

“姬如晉，何必逼著自己做違背自己心愿的事？人生苦短，還能有多少個二十年從頭來過？”坐下來的嫣然仰頭看對面的男子，月光下的他隱隱透著一股仙氣。伸手指了下凳子道：“坐。”

男子面色微微訝異。一般女子只懂女紅繡花深院中，吟詩作賦北窗里，嬌嬌柔柔惹人煩，她卻如此灑脫。深夜唱詩驚破他心底意，舉手投足間卻也瀟灑無比。縱是姬如晉自己也自嘆不如-------他還是會有所顧忌的，是以動作向來都是深思過才做的，不比她行云流水信手拈來。

“那么，我要怎么稱呼你？”姬如晉在嫣然對面坐下，微微笑著問道。

“這是桃花酒吧？好濃的香味兒！”嫣然也不答話，故自倒了一杯對著月光慢慢飲著。

“三月春風朵朵開，釀酒酒濃對月三。”嫣然舉著杯子對月照著，清淺的桃花酒在琥珀杯里搖搖晃晃，像是因風而起的波浪。

姬如晉眸子里色澤更深了。

這個女子果真不一般。

“你若喜歡，我便送你一壇如何？”

見對面女子喝得高興，姬如晉也莫名的開心起來。

“如此，那邊多謝了。”嫣然彈指將杯子扔到桌子上，那杯子穩穩當當的落下，悄無聲息。

姬如晉眼睛瞇了瞇，暗道好功夫。

“如若不棄，我便喊你大哥好了。”嫣然負手站起，頭微微抬起看向墨空里一輪缺月。月華似是漸漸濃了起來，像是被深秋重露打濕了一般。忽而低頭，，目光灼灼的看向對面男子：“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不謀天下蒼生江山社稷，只謀山水怡情花酒醉人。如何？”

他靜靜的聽著女子的字字珠璣，聲音脆生生的若玉玦相擊；一顰一笑皆是自然流水，眼眸清澈，目光卻逼人深陷。

“好。”他不自覺的回答。

聽到自己的聲音他也愣了一下。方才他竟失了自己的意識，在她的眸光中他深深淪陷，仿佛那里面有自己鐘情的千山萬水，留戀不已。

“如此便說定了，大哥！”嫣然爽朗一笑，抬手端起酒壺倒了兩杯酒，“大哥可以喊小妹的名字，或者&#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小七。”

“小七。”姬如晉想也不想，直接選了后者。

嫣然拎著酒壺掂了掂，嘴角微微勾起：“大哥倒會選！今日就借大哥的桃花仙人酒敬大哥一杯，他日山前水上怡然自得之時還望大哥惦記著凡塵俗世里的小七。”

姬如晉接過酒杯，與嫣然一碰，清脆的撞擊聲在靜謐的夜尤其清晰。仰頭將花酒喝下，將酒杯朝下空了空。

嫣然眸眼彎彎，仰頭亦飲下。

“將一些繁雜之務交與大哥實屬小七無奈。”將酒杯放下，嫣然眼瞼低垂道：“小七已經趟進了渾水，不得不為自己想著一條退路。不說是為自己，也得是為我要珍惜的人。”

姬如晉靜靜的聽著，目光淺淺的落在女子的臉上。這一刻他忽然感到心疼，為面前的女子。那如羊脂白玉的臉上本該是笑談塵世，卻因了俗事而添幾分無奈與不愉。黛眉微蹙，看在他眼里，忽然皺在他心里。他忽然之間有種想撫平她眉頭的沖動。意識到這種沖動的時候手卻已經伸過去了，心里凌了凌，將手落在女子面前的酒壺上。

“即已答應小七做大哥，那便自當為小七撐起一片天。”姬如晉再次倒了兩杯酒，將一杯推到嫣然面前：“山水怡情不假，卻也生在塵世。況且小七對我還有救命之恩。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救命之恩當犬馬效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