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晉點點頭，沒有說話。

從嫣然進來的那一刻直到現在，他都一直在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這個女子，似曾相識。

像是很久以前就認識了的，莫名的一種熟悉感。他斷定，絕對不是昨日在街上一面之緣的緣故。此刻這般近的距離赤 裸 裸的直視一個女子，是他從未做過的事。

他不知道他腦中為什么突然浮現出一個笑靨如花的紅衣女子與眼前人重疊起來，那女子月眼柳眉，膚凝脂滑，絳唇微點，眼神卻是冷血無情看什么都如死物一般。

嫣然就那么大大方方的任他直視，毫不羞澀，同時她也在打量著宇文晉。白日在街上所見與現在這般幾乎判若兩人，但也絲毫遮擋不了他與生俱來的朗華氣質。眉宇間隱隱的奢華貴氣自瞳孔間流出，嫣然含笑對視他的眼睛。

她看到他眼中的女子，月眼柳眉，膚凝脂滑，絳唇微點，眼神卻是冷血無情看什么都如死物，心下一凌，瞇了眼睛道：“公子可是看上本公主了？！”

被嫣然這么一說，宇文晉方才察覺到自己剛剛的失禮。

“還請公主殿下饒恕草民的冒失之罪。公主的救命之恩，草民當銜草為報。”

嫣然瞇了眼，嘴角輕輕勾起：“銜草為報倒不至于，我這人比較喜歡當牛做馬報恩于我。”

一旁的珠落聞言臉皮抽了一下，真夠厚臉皮的~~~~

宇文晉靜靜的注視著眼前的紅妝女子，去了面紗的她比之帶了面紗跟不近人情。

“好。”他沉默了一下回答。

窗外的夜幕黑藍藍的，顯得十分高而遠。疏星散落在黑藍的夜幕上，倒似黑藍的絨布上綴了幾粒白水晶，水靈靈亮燦燦的，耀著人的眼。

嫣然就那么抬了眼靜靜的看著，仿佛沒有聽到宇文晉的回答。

良久，直到燈花碎了幾回，她才恍若剛聽到一般，回眸看向宇文晉道：“我不喜歡強迫人做事，你愿意就留我這里；不愿意大可以一走了之，我不會追究。”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既然答應了，就沒有反悔的道理。”宇文晉道。

追殺他的人，是他的親兄弟。血脈情深都可以到此地步，他焉有回去的道理？！況且他亦不忠于朝堂之事，志不在江山社稷，樂在山水之間的人，本就隨性而為；索性就這么消失，也免得他那血濃于水的親兄弟把自己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最重要的是，宇文晉沉了心思看向嫣然，這個女子，總給人恍若隔世的感覺。而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忽然窗外水面之后的葦叢里響起了一陣有規律的水鳥鳴叫，嫣然定眸凝視黑蔥蔥的蘆葦蕩，問珠落：“你的人？”

“恩。”珠落點了點頭。

嫣然果然是優秀特工，連這么隱匿的暗號她都曉得。

“你該走了。”嫣然看向宇文晉：“先養好傷再說罷。”說著便欲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復又停下回頭道：“那些追殺你的人是誰？”

宇文晉低了眼瞼，看向床沿：“該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吧。”

嫣然聞言眼眸驟然冰冷。他在騙她。

判定一個人是不是在說謊，只需要看他的眼睛，低了眼瞼回話說明他有意隱瞞，不愿告知實情。

眼睛是一個人心靈的窗戶，什么都可以用來騙人，唯獨眼睛不可以。眼神閃閃爍爍與堅定幽深是完全不一樣的表達方式。

“既然你不愿說，我也不勉強你，我說過我不喜歡強迫一個人去做他不想做的事。到了肆國，你先改名姬如晉掩藏身份，不可輕易出現在人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想必這些你都懂了的。”嫣然看向宇文晉道。

“人來了。”恰時珠簾進來道。

“去吧。”嫣然點點頭，邁步離開了。

雖知珠落與宇文晉關系匪淺，但她從不會完全去信任一個人。這個世界上，能夠信任的只有自己。

嫣然這么想著已經走到了房里，抬眼卻見珠屏那丫頭在床幔邊站著。

“怎么？今晚給本公主侍寢？！”嫣然眸子亮了起來，調笑道。

珠屏聞言臉皮“唰”的一下就紅了，眼神幽怨的看向嫣然：“公主老拿珠屏開玩笑······”

“呵呵······不然本公主就沒樂子了······”

“今晚珠簾和珠落不在，珠玉在下面守夜，所以我就上來服侍公主休息。”珠屏說著便走了來，將沾了水的毛巾遞過來道：“公主，這窗子可要關？”

嫣然接過毛巾擦臉，聞言看向那扇窗子，“關了吧，今晚還挺涼的。”

“是呢，露重。”珠屏應著便走過去掩了窗戶。

一縷夜風趁關窗戶的縫隙鉆了進來，掠過燭臺，將火苗吹得飄離了燈芯好遠，眨了兩下眼火苗才回來。

“你們跟著素妃多長時間了？”嫣然擦好臉將毛巾遞給珠屏問。

珠屏伸手接過放在盆架上，回身邊替嫣然寬衣邊回答：“奴婢也不清楚是多長時間了，和小公主差不多吧這么長時間。奴婢只記得當時才四五歲樣子，父母俱亡便被姑嫂買了當丫鬟，后來有一天來了個公公將我買了，帶到一處園子說是素妃娘娘要養我們。奴婢到那園子時珠簾和珠玉就已經在了的。”

“一個公公？！”嫣然皺眉問道。

是素妃身邊的公公？現在他去了哪里？

“恩。”珠屏給嫣然解了外衣脫下疊起來放好，回頭拿了里衣過來道：“可能是素妃娘娘身邊的總管吧。”

“喔。”嫣然輕輕點頭，接過珠屏手里的里衣道：“好了，你先去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好。”

她不喜歡光著身子在人眼前，盡管那個人是一個女孩。

仿佛知道嫣然的避諱，珠屏笑了笑道：“那奴婢就先去了，就在外間的榻上歇著，公主有事就喊奴婢。”

“恩。”嫣然應了聲，看著珠屏走出去這才伸手解剩下衣服的扣子。

忽然嫣然的耳朵動了動，抬手用掌風滅了燈火翻身進了床幔，一雙眼睛閃著犀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