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漠身子一僵。頓了一下，半晌，才低聲道：“放在旁邊的石桌上，下去吧。”

那人默默將藥放下，又默默地退了下去。

院子里突然吹來一陣風，讓人有著刺骨寒冷般的錯覺。司徒漠轉頭再看向蘇千嫵，微微一怔。

她沒有再哭了，也沒有再笑了。只是看著他，直直地看著，仿佛要看到心里，看透到骨子里。她的眸子極黑極大，像無辜的小動物般令人憐惜。

他記得這雙眸子總是一片清澈明媚。開心的時候，燦然明亮，流光溢彩的能將人魂魄都勾去。憂傷時里面似含滿了水，霧幽幽，水蒙蒙的，常常令人看著看著幾乎失神地沉溺。

而現在，她眼里滿含了哀怨和痛恨，就這樣默默地望著他，一直望著。

“漠，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她突然低聲問道。聲音很輕很輕，細細軟軟的，帶著一種近乎乞求的黯然哀傷。

司徒漠一愣，然后生硬地撇開了目光，不去看她。

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這笑又似壓抑的哭泣，讓人聽著更加心如刀割。

“不愛我，那為何又要娶我？”她臉上漾滿令人辛酸的恨意，忍不住質問。

“圣旨難違。”他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后冰冷地吐出幾個字。

眼淚一下子又嘩然流下。

是了，是了。是她跟爹爹說，要嫁給他，爹爹便去請皇上賜婚……

圣旨難違……原來，他娶她，竟然是如此的無奈……

可是，如今，她又能怪得了誰？

她用極小的聲音，似自言自語般地說道：“這么說來，之前的一切，都是我一個人的一廂情愿是嗎？可是……這幾個月來，你怎么可以將假戲演的如此逼真？你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人？長著神一般俊美的外表，卻有著魔鬼一樣的心？”她伸手，蒼白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撫上他俊美的面龐。

癡癡地，最后一次癡癡地看著，喃喃地，蒼白無力地質問著。

司徒漠挺秀的身軀有一瞬間的僵硬，然而仍然頭一偏，面無表情地拂開了她的手。

她卻又執拗地，狠狠地，用力地拉住他的衣袖。

“你這個樣子，是不是沒有我就活不下去了呢？”司徒漠突然轉過頭來，面色依舊清冷。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好看的唇邊卻勾起一抹冷冷的，輕蔑的諷笑。

千嫵一怔。抬起眸子，再次不敢置信地狠狠瞪向他。

他竟如此冷漠惡毒，知道她愛著他，到了這個時候，依然這樣來刺激她。

“你放心，沒有你，我會活的更好！”她握緊拳，抬頭，含淚的眸子直直地看他，堅定地說。

他被她亮的有些灼人的目光震到，移開視線，頓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這樣就好。喝藥吧……”

起風了，院中落葉和花瓣齊齊飛舞，明明是陽春季節，卻有秋一樣的蕭索氣息，而且漸漸益發的濃厚了起來……

“喝藥吧……”

記得還是在不久前，她得了一點風寒，大夫開的藥，他親自端過來。她嫌苦不愿意喝，他耐心地哄著，聲音低柔地說：“喝藥吧……”

那時候，那樣的溫柔，只是為了她好。然而，轉眼間，同樣的話，卻是這樣的殘忍……

她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走到花架下的石桌旁，將藥碗端了起來，然后轉過頭，默默地望著他，輕聲地，一字一句地慢慢說道：“司徒漠，多謝你的絕情，讓我學會死心。”

仰起脖子，就要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