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啞——

伴隨著幾聲凄涼的烏鴉叫，學校的電桿線上不知什么時候出現了一個怪人。

他一身黑色布衣長衫，一頂黑色的圓頂地主帽，帽子中間醒目地別著一枚寫有“子”字樣式的圓形銅板，臉上掛著一副圓片墨鏡，上唇留著兩撇胡，埋著頭一直蹲坐在電線桿上。

這個人一直保持著這個別扭的姿勢，沒有動過，如此張揚的出場方式，任誰看見了都無法忽視，陽光自然也不例外。

話說這樣囂張的人，應該不可能沒人看見才對，除非……陽光四周張望了一眼，觀察周圍人的反應，大家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那個人的存在，照常行走著。

如此一來，陽光自然明白了什么，埋著頭繼續走著自己的路。

上課時，陽光的目光不經意間瞟向了窗外，那個奇怪的人還在，姿勢一點都沒有變過。木頭似的地蹲坐在那電線桿上，讓陽光稍稍有些上心的是這個怪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盯著自己的手掌看，因為太過好奇怪人手中有什么好玩意兒，陽光看出了神。

“陽光！”

不滿陽光的走神，任課老師直接點了陽光的名，聽到聲音的陽光猛地站了起來，一副窘狀，靜靜地等著老師的訓話，心思還在窗外那個怪人的身上，眼神有意無意地瞄向窗外，那個人還在，不受任何影響地蹲坐著，真是個怪人，陽光心里嘀咕了一句。

這怪人一直待在電桿上直到黃昏時分，原本不動的他，頭突然緩緩地抬了起來，朝著陽光的方向望去。

陽光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慌不已，眼睛也不知道該往何處放，最后還是不自覺地望向電線桿上的那個人。

那個怪人在監視自己，陽光的直覺是這樣告訴他的。

四目相對，目光對上的一瞬間，怪人滿意地咧開了嘴，露出一絲怪笑之后，緩慢地舉起了手。

這下，陽光終于看清怪人手中的東西，是一個玉制的小算盤，他輕輕地抖了一下手中的算盤。

簌簌！

珠子碰撞的一瞬間，陽光四周的景色也開始起了變化，身旁的同學就像是變為光線一般融合在這突變的景色之中，一下子，陽光就被帶入到了靈界的凈靈堂。

敞亮的大堂，明明沒有照亮的設備，卻亮得出奇，就像是房子自身帶著光一般。

房子中間擺放著一個大屏風，東南西北分別豎立著一個紅色高柱，木質的紅門上面有著奇怪的鬼畫符，鏤空的窗戶送進微微的涼風，吹得陽光背脊一陣發涼。

抬頭一看，剛才的那個怪人此時正蹲坐在橫梁上，盯著陽光，沒有任何的理由就發出“嘿嘿嘿”的賊笑，笑得陽光心驚膽戰的。

不消一會兒，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屏風后傳出：

“嗤嗤嗤，抱歉，抱歉，勞君又走一趟了。”

那人從屏風后走出，陽光先看到的是一枚圓溜溜的光頭，明晃晃地先于身子探出屏風，陽光一眼便認出這位就是上次的那位老者。

今天，陽光終于有機會可以好好打量一番眼前的這名老者，不像上次那般匆忙。只見這名老者一身淺灰色的寬松長衫，袖子略長，翻折了兩個褶子，身材偏瘦弱，稍稍有些駝背，讓人無法忘懷的就是他臉上始終掛著的一抹怪異的笑容，再次相見，陽光眼里充斥著不解的神情，看出陽光的困惑，老者笑著解釋：“我們來討，上次的報酬，嗤嗤嗤。”

老者的笑聲讓陽光倍感陰森可怕，他實在無法理解老者話中的意思，見陽光一臉疑惑的模樣，老者收住笑容，眼里閃現出一絲危險的韻味，不再嬉皮笑臉，而是極其嚴肅地跟陽光你一語我一言地對質了起來，看似只是一個弱不禁風的老者，卻給人莫名強大的氣場。

“未結之帳，你何時結付？！”

“什么？”陽光聽得一頭的霧水，對老者的話自然很是費解。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想來你是真的不知，老朽也是心急罷了，靈魂簿上無法顯現你的名字，所以，你還欠著我們一筆債，未結之帳如同窟窿，老朽無法坐視不理，如今也只好請你用另外的方法支付報酬了，直到老朽查明原因所在。”

“什么方法？”

沒有正面回頭陽光的問題，相反老者發出了奇怪的“嗤嗤嗤”笑聲，莫名其妙來了一句：“以后你會知道的。”

陽光還沒領悟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橫梁上的怪老頭突然“嘿嘿嘿”地笑了起來，兩個怪人一上一下地發出怪笑，怪老頭拿起手中的算盤一抖，陽光四周的環境又發生了變化，人陸陸續續出現，風景扭曲變化，等陽光看清時，他又回到自己那個熟悉的世界了，就好像什么也沒發生一樣……

送走陽光之后，兩位老者就開始商量對策，畢竟也是頭一回遇上陽光這種特殊的例子。

橫梁上蹲坐的老者名叫妙機，而底下的那位則喚為胖大海，妙機先開了口：“這樣好嗎？讓外面的人自由出入靈界。”

“寬心，此乃下下之策，過幾日帶他去見清燭，是去是留，會知道的。”

“嘿嘿嘿，話雖如此，想必你也只是怕虧了賬目，這筆賬值得一算。”

出乎意料，胖大海并未反駁妙機的這句話，而是露出一貫有的詭異笑容，故意叫人摸不透他內心真正的想法，妙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似乎在心中早已知曉這個問題的答案，他識趣地抿了抿臉上的兩撇胡，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拿出算盤“啪啪”地打上了一會兒，看著打好的算盤又是一陣賊笑，像是發現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嘿嘿嘿，如此一來，甚是有趣。”

嗤嗤嗤——

嘿嘿嘿——

一時之間，整個屋內充斥著這個笑聲，似有陰謀得逞之意，讓人不寒而栗，此時的陽光雖然對胖大海所提之事依舊一頭霧水，但他心里多多少少還是有數的，自己往后的日子并不會太平，古人云“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如今的自己孑然一身，沒什么好害怕的，也沒什么好失去的，這樣一想，陽光坦然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