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張小魚并沒有見到劉菲菲。

張小魚對著電話說:“我在你們宿舍樓下。”

劉菲菲問道：“怎么了張小魚，我們在宿舍里玩呢，有什么事電話里說唄。”

“沒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說……謝謝你。”說完，張小魚便掛斷了電話。

自嘲地笑了笑，張小魚轉身往回走去。

其實他看見了三樓窗口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身影，只是，再深的情感，也抵不過一個單戀的現實。

“我就是一個笑話。”張小魚如是想著，再也不看那個清麗的身影。

張小魚已經記不清自己是如何走回宿舍，又如何面對舍友們的盤問的了，那過去的一切都如同近在咫尺，又仿佛過了萬載千年，一如記憶中突然多出的無數歲月。

那天之后的日日夜夜，張小魚從不敢回想那天發生的事情，他多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午后的噩夢，能在校園的音樂中醒來。

只是身上的異變和腦海里的龐大記憶，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這一切，真的發生在了他的身上。

張小魚和鯤鵬靈魂融合了。

一個星期以后的早上，張小魚看見自己長出了一雙翅膀，他徹底絕望，他真的不再是人類了。。

那黑色的雙翼上，閃耀著黑色光芒的羽毛，每一根羽毛都充滿了鋒利的意蘊，那一刻，張小魚好像看見了一片刀劍之林。

這就是殺氣吧，張小魚想著。

張小魚第一時間并不是害怕，好像那多出來的悠悠歲月記憶里的內容讓他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這個現實，那就是他原來的樣子。

張小魚蓋上被子，將一雙羽翼緊緊藏住。

怎么辦，要是室友看見自己長出了翅膀，該怎么看他，會不會把自己當成怪物，會不會像書里說的那樣，將自己送進研究所，經歷一遍小白鼠的經歷？張小魚開始忐忑不安地胡思亂想著。

室友陸陸續續地起床，洗漱，張小魚感覺時間過得從未如此緩慢，假裝睡著的自己，此刻是如此地無助，卻又不敢將秘密向室友道出。

“魚哥，還睡呢，不上課了啊？”劉北看了一眼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張小魚，喊了一聲：“上課了哎，第一節課是班主任的課哈，別睡了！”

“不去了，我待會出去一趟，你們去吧，給我請個假。”張小魚蒙在被子里的聲音好像還沒睡醒。

“得，就說你來大姨媽了哈。”亮子一臉yindang的笑。

“哈哈，應該是來大姨夫了哈哈，魚哥好好休息吧。”華仔也跟著附和，大家笑成了一片。

張小魚聽著笑聲漸漸遠去，一把掀開被子，跳下床，將宿舍門反鎖，然后走到墻角，打量著自己突然多出來的翅膀。

怎么能長出翅膀，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疼呢，為什么這翅膀竟然如此自然地長在自己的背上，就好像生下來它就存在一樣自然，完全就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真的變成怪物了，這算什么？人？鳥？還是傳說中的鳥人？這下，連暗戀的資格都沒有了吧，以后，以后我該怎么辦…….”張小魚看著自己的翅膀，傷心欲絕。

“得離開這里，找個沒人的地方。”張小魚絕望地想著。

穿上風衣，將翅膀蓋住之后，背著作為掩飾的雙肩背，張小魚來到側門，打了一輛出租車：“師傅，往延慶開，到地方我會跟您說。”張小魚記得大一時去延慶軍訓的路上，好多荒山野嶺，當時還開玩笑說真是鳥不拉屎的地方。現在，自己只能去那些鳥不拉屎的地方了。

開了一個多小時，付了九十多塊錢的車費，張小魚終于選定了一座沒那么禿的荒山前邊下車。目送著出租車司機嘟嘟囔囔地離開。

“他一定以為自己是神經病吧。”張小魚自嘲地笑了笑，一頭扎進那片荒山野嶺。鼓鼓囊囊的背影，看著又滑稽又心酸。

遍地都是揮霍著最后生命的野草，耳邊是風吹過的嗚咽，還有斷斷續續鳴蟲的叫聲。這是秋天最后的狂歡。

張小魚躺在野草的海洋里，就那樣呆呆地看著灰色的天空。他已經沒有力氣去想為什么自己變成這樣了。

“啊---------”張小魚用盡全身力氣喊著，然后就是不爭氣的眼淚流過臉頰，滴在地上。

“爸爸，媽媽，大姐，二姐，還有亮子，劉北，華仔，劉杰，董東東，還有……劉菲菲，可能我真的再也沒法見到你們了……”一個青蔥少年，接受不了自己是怪物的事實，也沒有做好脫離自己生活的世界的準備。

那種悲傷和無助，或許除了張小魚，再也不會有別的人擁有過吧。

——事實證明，張小魚想多了。那天他一口氣飛上千米的高空，亂飛一氣，本想力氣耗盡便會從天上掉下來摔死。

可沒想到，等他飛了好久好久，都沒有力盡的感覺，于是他閉上眼睛，決定不再揮動翅膀，讓自己變被動地摔死為主動地摔死。可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的翅膀，竟然消失了！然后是飛速的墜落。

“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張小魚睜開眼，嚇得哭喊起來。

“咦？怎么不往下掉了？”張小魚感覺不到失重的感覺了，卻又發現自己的翅膀重新出現了，正輕柔地在自己身后揮動著。

三天，張小魚在那座無名的荒山待了整整三天，終于學會了怎樣自如地收放翅膀。

他也從自己雜亂的記憶----準確的說是鯤鵬的記憶里找到了控制翅膀隱現的方法。

鯤鵬有兩種形態，天上為鵬，水中為鯤，要在兩種形態切換，必然少不了翅膀的的變化。

心念動處，雙翼隱現，如此自然和簡單。

三天的時間，本來一心求死的張小魚只帶了一個作為掩飾翅膀道具的背包，他翻了三遍，只找到一包被壓的半碎的旺旺仙貝，和小半瓶不知道猴年馬月的可口可樂。如果不是第三天張小魚覺得控制翅膀萬無一失，趁著夜色飛到一個村子，然后挨到天亮找到一戶人家討了點米飯和清水，他都懷疑自己會不會餓死渴死在那座籍籍無名的山上。

如果真是那樣，那座山便可以有一個好聽的名字了-----鳥人山。

“不管了，至少現在自己看起來不像個怪物了，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我還有以后么……”自殺未遂的張小魚，三天后離開了鳥人山，搭著一輛經過的三輪車，風塵仆仆地踏上了回歸學校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