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盛甄拿起了手包，氣沖沖地摔門而出。

公寓里頓時安靜了下來。

梁媽走上前，不知道該怎么勸他。

“少爺，你……”

洛奕霖一句話都不說，只是抽了抽鼻子，隨手把捏扁了的牛奶盒扔進了垃圾桶里就上樓去了。

梁媽看著他明明已經紅了眼睛卻固執著讓自己不掉眼淚的樣子，站在原地懊惱了許久，而后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走去后院拿拖把來清理地板。

*

洛奕霖進了浴室，打開了冷水開關。

秋夜涼風習習，敞開的窗戶偶爾還會飄進兩片枯葉。

水珠順著發絲落下劃過皮膚，冰涼的觸感讓洛奕霖的腦子清醒了不少。

他一只手撐著墻面，心里那股戾氣依舊沒有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像有把火在灼燒著他一般。

“砰！砰砰砰！”

洛奕霖撐著墻面的手握成了拳，一拳又一拳地往墻上砸。

“啊——”

他赤紅著雙眼，喘著粗氣用力一砸。

梁媽收拾地板的手一頓，抬頭看向二樓那扇緊閉的房門，隨后又是一聲嘆息。

……

洛奕霖從房間里出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后。

他的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

梁媽坐在沙發上，似乎是專門坐在這里等他的。

看見洛奕霖從樓上下來，她立馬站了起來迎上去。

“少爺，你沒事兒吧？”

“哎呀！”梁媽的手抓著他的胳膊，頓時就感受到了他手臂的冰涼。

“你又洗冷水了？我去給你煮碗姜茶。”

“不用了，梁媽。”

洛奕霖低著頭，情緒少有的低落。

“怎么不用了？你是覺得到時候發燒感冒了吃藥就好了？乖乖聽我的，你先坐著，有什么話等一下喝完姜茶我再聽你說。”

梁媽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就去廚房煮姜茶了。

洛奕霖望著梁媽在廚房忙碌的背影，五味雜陳地坐到了沙發上。

雖說他從小就喜歡跟在梁媽屁股后面“梁媽梁媽”地喊她，但是洛奕霖知道，如果按照年齡來算的話，梁媽跟洛老太太的年紀差不了多少，他也應該叫梁媽為“梁奶奶”才對的。

可是他覺得，梁媽這個稱呼更讓他感到安心。

梁媽是在洛老太太23歲嫁進洛家的時候從娘家一起跟過來的傭人，進來的時候也是個17歲少女，伺候了洛老太太四十幾年了，結婚生子又得孫，都沒想過離開洛老太太。

就是后來洛老太太考慮到她的身體原因，讓她提前退休了，梁媽也沒有走，跟洛老太太說了好些天，才讓洛老太太同意讓她留下。

她看著洛祈晉出生長大到娶妻，也看著洛奕霖三姐弟像個小蘿卜頭一樣長成了現在的模樣，更看見了盛甄對待他們雙胞倆兄弟截然不同的態度，只是很多事情她都是看破不說破罷了。

所以這兩兄弟對梁媽來說，相比較從小就被養尊處優長大的洛奕琛，梁媽打心底里會更偏心放養的洛奕霖一些。

而對于洛奕霖來說，梁媽在他心里的地位不亞于洛老太太，而且她也是除了洛奕芷之外第二個能讓自己敞開心扉的人。

所以這也是盛甄在說要把梁媽調回老宅的時候，他會那么生氣的原因。

洛奕霖說不清他對梁媽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情，但是他可以清楚地知道，他喜歡這種能讓自己安心的感覺。

“來了來了，快趁熱把姜茶喝了驅寒。你個傻小子，再怎么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啊，你看你這頭發濕噠噠的，又是洗冷水澡又是不擦頭發，明天不感冒才怪呢！你等著，我去把吹風機拿出來。”

梁媽端著姜茶出來，看了一眼洛奕霖還在滴水的頭發，又嘮嘮叨叨地上樓去找吹風機了。

洛奕霖只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情又開始泛起了波瀾。

鼻子酸酸的。

梁媽很快就拿了吹風機下來，插上電仔細地把他的頭發吹干。

洛奕霖失神地看著那碗姜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有些發青的嘴唇也隨著吹風機吹出的暖風變得有了些血色。

直到吹風機“嗡嗡”的聲音停了下來，他才回過神來，端起那碗姜茶一飲而盡。

梁媽從茶幾的抽屜里拿出一袋巧克力豆，遞給了他。

洛奕霖從中挑了兩顆扔進嘴里，嘴里那股姜味兒才消散了一些。

“梁媽，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洛奕霖的神情有些迷茫。

梁媽坐在他的身邊，沉默了一下，這才說道：

“小寶，逃學這件事情你確實是做錯了，和媽媽吵架也是你的不對。”

“可是……”

洛奕霖聽到這話，下意識地就想反駁。

“你先聽我說完，”梁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跟你說一個關于我奶奶的故事吧。”

梁媽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緩緩地給洛奕霖講起了故事。

“我奶奶那個年代，是一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她嫁給我爺爺的時候，也是十幾歲的年紀。

說起來我爺爺那時候也算是個地主家的兒子，可是后來因為家道中落了，他才娶了我奶奶。

我爺爺對我奶奶的態度一直都不好，脾氣不好的時候還會打我奶奶，但是我奶奶卻也沒有跟任何人埋怨我爺爺對她怎么樣，該下地干活還是下地干活，即使是我爺爺后來生病了，她也依舊是盡心盡力地照顧他。

后來我問我奶奶，為什么爺爺對她那么不好，她還要照顧他？”

梁媽停頓了一下，喝了一口水。

“對啊，為什么呢？”

洛奕霖顯然是聽進去了，不由得追問道。

梁媽看了他一眼，這才慢悠悠地說了下去：

“我奶奶告訴我說，我爺爺怎么對待她，那是我爺爺的事情，她做好了她分內的事情，讓別人挑不出錯處了，那外人看來就是我爺爺人品的問題，跟我奶奶就沒什么關系了。”

洛奕霖若有所思。

“所以你明白我為什么說你做的不對了嗎？”

梁媽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問道。

“……”

洛奕霖沉默了。

梁媽也不急，只是笑著看他。

洛奕霖不知道梁媽哪里來的那么多小故事，每次在他做錯了事情的時候都能一擊必中地說出他錯在哪兒。

就像現在，他知道自己一旦逃學就是給了盛甄罵他的機會，而他不但沒有認錯，還跟盛甄吵了起來，說出了那些話，這在外人看來就是他不服家長管教，錯的不是盛甄，而是他。

“可是……可是我媽偏心那洛奕琛也是真的啊，難道她就沒有錯了嗎？”

洛奕霖有些委屈。

“老話說子不言父過，她是你媽媽，在外人眼里看來她怎么做都是有道理的，你沒有做好你的分內之事，那就是你有錯在先，母親教育兒子再正常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