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微笑間,似早已了然傻姑會這么說,這幅擔子她老婆婆挑了十一年,卻挑的心甘情愿,義無反顧。為了王爺,別說讓她做牛做馬,就算讓她去死,老婆子絕不會說一個不字。是她太心急,太焦慮了。本不該強人所難的,可是無心大師的禪語夜夜都會在她夢里回蕩,難道真是她會錯意了?
“傻姑,婆婆為難你了,婆婆只求傻姑能精心服侍王爺,精心為王爺排憂解難,這樣行嗎?”婆婆的謙卑令傻姑退步,精心服侍,排憂解難總好過讓她擔起守護的重任,傻姑最終點頭應下。
滿目悅色的婆婆拉著傻姑的手,走到了玉妃靈位前,“您聽到了嗎,王爺身邊又多了精心服侍的人,您放心,您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王爺啊。”
如果傻姑知道無心大師對婆婆說的那番事關南宮浩宇的話,此時,她一定會明白婆婆為何如此良苦用心,如何要讓她應下今日誓言。
此時心緒未平,待南宮浩宇回來時,還有更大的潮涌襲上心頭。
清粥小菜,傻姑靜悄悄的吃著,竟聽不到碗筷的聲音,若大的飯桌,就她跟婆婆兩人。
王府中的飯菜異常簡單清淡,宮里也會這樣嗎?幼年喪母,對于生于皇室的南宮浩宇何其不幸,可與她相比,南宮浩宇又是幸運的,畢竟他知道自己的親娘是誰,他有十年光陰在娘親疼護下成長,可是她呢,無論前世還是今朝,她都是無根之人。
一頓飯,吃出百般滋味。
南宮浩宇從宮里回來時,直接去了供著玉妃牌位的大屋,婆婆跟著,歐陽笑跟著,綠依也跟著,傻姑沒有去,此時的她正坐在書房回廊的石欄上。沒有跟去,不是婆婆忘了叫她,而是她找理由推了,誓言許下一次,夠了。她連自己的前路都無法預測,如何對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應下什么。
蕭蕭瑟瑟,如果雨是天淚,一人一滴,古往今來多少故去之人,天淚如線,籠罩人心。
遠遠望去,湖藍孤影靜靜的舉目望天,南宮浩宇的腳步不覺放緩,恍惚間,似有一道無法觸及的屏障橫在眼前,她沒有了往日傻傻的嘿笑,就那么獨自一人悄無聲息,清清冷冷。
為何要叫傻姑?一場意外真的將無心無魂的癡傻之人變得蘭心慧智?
“準備下,去思園!”南宮浩宇的眼神依然焦灼在回廊那抹湖藍身影上,清幽的聲音傳向歐陽笑。
“今晚留宿思園?”歐陽笑問道,思園在皇城外五里的楓山中,此時出發,待返回時必是深夜。
南宮浩宇微點頭,朝回廊走去。
感覺到身后有人,傻姑慵懶的轉過頭,正對上南宮浩宇英俊的臉,還有那雙黑亮的眸子。
“每年清元節,都會下雨!”南宮浩宇聲音清幽,目光越過傻姑,看向雨中。
“所以大家的心情格外不好!”傻姑似笑非笑道。
“心情不好?”南宮浩宇笑出聲來,頭一次聽到南宮浩宇的笑聲,好聽,卻別有意味。
“心情是好不了!找件厚實的衣服穿上,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婆婆去嗎?”傻姑明知故問,惹來南宮浩宇的白眼。
“快去,我在這兒等你!”南宮浩宇今天的脾氣出奇的好,竟然等她。
傻姑明明在點頭,腳步卻有些遲緩,受寵若驚啊!
待傻姑披著件厚實的外衣跑回來時,南宮浩宇果然在回廊等著她。
馬蹄聲聲,水花飛濺,瑞親王府的馬車朝城外奔馳。
歐陽笑親自駕車,車內坐著南宮浩宇跟傻姑,出城沒多久,馬車轉向叉路。山路曲折卻不顛簸,當馬車終于停下時,傻姑掀車簾,清涼的空氣中雜夾著草樹清新的味道。
青灰外墻,黑漆大門,門梁上空蕩蕩的,究竟是個怎樣的所在,不得而知。南宮浩宇孤傲的身影已步上石階,南宮浩宇高高在上也就罷了,歐陽笑就不能看在她是個小女子的份上,給她放個馬凳?精致漂亮的繡花鞋在傻姑跳下車時,浸在車下匯聚的涓水中,心疼啊!
陰云壓頂,青蒼的山林格外暗沉靜寂,人真的渺小。皇室中人皆有自己的私宅,想必這里就是南宮浩宇的私宅,到極符合他的脾性,靜然中,威然霸勢。
若大的莊園,門口竟然沒有一個侍衛,邁過門檻,傻姑才看到一個駝背男子正低垂著頭,向南宮浩宇稟報著什么。
繞過影墻,傻姑眸光精亮,感嘆園之美,美在巧奪天工,美在渾然天成,更美在二者巧妙的結合。
歐陽笑眼著駝背男子去了別處,南宮浩宇的腳步沒停,傻姑自然規規矩矩的跟在他身后。
“這是本王的思園!”南宮浩宇聲音清幽,腳步漸漸放緩,因為走在回廊中,傻姑不用擔心她的繡花美鞋跟錦衣羅裙,擔心也沒用,反正已經濕了。
“思園?”她自然不會傻到認為是“私園”二字。
“門口沒寫!”傻姑的聲音也大不到哪兒去,精美的莊園,四周靜寂,他們倆小聲小氣的,好像闖了別人家的地盤,跟做賊似的。
“用不著,思在心里,我知道就好。”
“我也知道了!”傻姑眉梢輕揚,調笑著,南宮浩宇的嘴角竟也在輕輕揚起,可是,他身上的孤寂清冷愈加濃烈。
“這是我娘當年養病的地方,也是她留給我的能摸的著,看的見的東西。一年前,我命人重修思園。盛夏來此,到不失避暑的好去處……”南宮浩宇好聽的聲音,揚揚撒撒傳入了傻姑的耳朵,沒了初見時的冷漠威嚴,好似他們熟識好久,一些本不該被外人知道的話,南宮浩宇竟能自然而然的說出來。
“你,想她嗎?”傻姑問的極輕,南宮浩宇聽不到也就罷了。
長長輕嘆,好似吐盡腹中積壓太久的沉悶,南宮浩宮終于停下了腳步,輕撫著清風亮的一根石樁,“想!”
沒想到南宮浩宇竟然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