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們的笑聲戛然而止,隨后響起有些不樂意的聲音:“在呢,顧老爺吩咐了要禁足一個月。”
似乎在著力的強調這位大少奶奶多么不安生。
“好,”那男子輕輕的回了一聲,隨后屋子里的門也緩緩的打開。
男子的嘴角還帶著一絲暖暖的微笑,皮膚白皙,雙眸明亮,秀氣如蘭。
一身月白青竹暗紋長衫與束發上的羊脂玉發簪交相輝映,英姿颯爽的走向坐在床邊的謝卓妍。
謝卓妍抬眸看著他,只覺得一道春日的暖陽灑在身上,但她面不改色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
顧承澤倒也沒有因為謝卓妍沒有任何動作,沒說一句話就感到惱怒或不滿。
反而是極其自然的走到紫漆描金山水紋海棠式香幾前,倒上了兩杯洞庭碧螺春走近謝卓妍旁伸手遞過一杯茶盅。
謝卓妍伸手接過,顧承澤坐在香幾旁抿了一口茶才說道:“這幾天還住得慣嗎?”
謝卓妍輕輕吹著茶盅里飄著的茶葉,點點頭:“還可以。”
在謝卓妍的印象里顧承澤的確是他現在的樣子,彬彬有禮溫文爾雅。
即便是在大婚第二日就離開了襄陽也并沒有覺得自己做得有何不妥而表現出任何愧疚,反而一切自如。
像是一直和平相處的夫妻一般閑談家常,噓寒問暖。
“如果你待在屋子里覺得悶,我可以常過來陪陪你。”顧承澤拖著茶盅看著她說道。
謝卓妍抬起頭看向他,他不論什么時候嘴邊總掛著似有若無的微笑,但又覺得兩人之間無端的升起濃濃的疏離感。
他的溫柔就像是對陌生人表現出來的應有的禮貌,是作為官宦之后被教導出的謙和。
“不覺得悶,”謝卓妍回道。
謝卓妍記得在成親的當晚顧承澤是睡在另一個房間里的,想來以后也會是,這倒也讓謝卓妍感到輕松許多。
顧承澤聽著她一字一句的回答,輕笑出聲:“不要覺得拘謹,在這個家里你有什么委屈就找我。”
就像是對來賓的客套話。
謝卓妍微微笑了笑點點頭:“嗯。”
顧承澤感到有些奇怪,眼前這個惜字如金,正眼都不怎么瞧自己的人可不像平時的謝卓妍。
而大鬧擂臺的人才更像平時的謝卓妍。
也許是被禁足有些不高興了吧。
顧承澤放下了手里的茶盅準備起身離開,這時外面傳來看門的丫鬟們的議論聲。
“候都督要適公主了?”
“是哪位公主啊?”
謝卓妍聽見猛地抬頭,看向顧承澤問道:“外面有什么新鮮事兒嗎?”
自己被禁足,外面的事情自然也聽不到,丫鬟們也從來不跟自己說話。
顧承澤不以為然的回到:“只是候都督要適公主了,也沒什么事兒。”
“候都督?”謝卓妍看著他不解的問道。
謝卓妍可不記得之前大都督府還有位候都督。
她只知道一位姓候的人。
侯少卿!
顧承澤慢條斯理的回道:“是之前的候司馬,皇上升他為總都督。”
聽罷謝卓妍神色一凝,拖著茶盅的手不由得一哆嗦灑出了幾滴茶水在裙上染開一片水漬。
侯司馬。
還記得死前有人叫他為司馬。
如今我的尸骨還未寒,竟然已經升為了都督。
謝卓妍眼眶一熱,雙眸有些泛紅。
顧承澤見她神色不對,輕聲問道:“怎么了?”
“哦,沒事。”謝卓妍回過神微微一笑又問道:“不知道適得是哪位公主,什么時候成婚?”
“皇上新命的溫良公主,成親大概是半年后吧。”顧承澤說道。
謝卓妍點點頭。
溫良公主。
是我死了之后才任命的吧。
顧承澤看著她微微一笑,站起了身。
謝卓妍也隨之站起身要送他出去。
“哦,對了。”走了一兩步的顧承澤突然想起什么又回頭道:“候都督成親之日南山派的余黨也要斬首示眾了。”
畢竟她也出不了門,外面的事情多多少少給她說一說也好。
但謝卓妍聽到這兒,還沒來得及放下的茶盅啪的摔在地上,面色瞬間煞白。
顧承澤見她這異常的反映更是奇怪。
謝卓妍已經根本不知道也沒心思在意自己是否失態了。
她的腦海里只剩下一句話。
南山派的余黨也要斬首示眾了……
我死了不要緊,因為前去刺殺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可是其他人呢?
他們根本都沒有參加那次刺殺行動,卻也被我拖下了水。
對,全怪我。
怪我瞎了眼一時情迷,暴漏了所有行動和一切信息。
我的一時深情換來了兄妹三人的死亡,換來了南山派的寂滅。
想到這兒謝卓妍感到身子有些不穩,抓住香幾桌角才讓自己沒有倒下。
顧承澤看著她越來越不對勁,走上前柔聲說道:“謝卓妍,怎么了?”
“謝卓妍?”
“哪兒不舒服?”
接連幾聲的呼喚終于將謝卓妍從前世的記憶里拉回來,謝卓妍雙眼空洞的看向顧承澤。
謝卓妍無力的搖搖頭:“沒事,只是有些不舒服。”
顧承澤聽罷轉身道:“我去叫李大夫。”
說罷人已經離開了屋子,謝卓妍連叫住他的力氣也沒有。
顧承澤離開后謝卓妍踉踉蹌蹌的坐回床榻上,雙眸無神的盯著一處,卻又像在看別的東西。
前世的記憶此刻如潮水一般涌來,謝卓妍的額頭上不知不覺已經冒出了涔涔的冷汗。
天衣無縫的行動出現了破綻。
隨后侯少卿出現在了眼前。
當時她在看見侯少卿的那一刻已經完全失控,忘記了周圍的情況。
導致哥哥替她擋住致命一劍倒在自己的面前。
她回過神暴怒的喊著侯少卿的名字沖上前,卻沒發現身后的士兵,竟被輕而易舉的一刀刀砍死。
若是平時一向機敏的自己怎么可能會注意不到。
自己和哥哥都相繼而去,妹妹肯定也已被他們亂刀砍死了。
想到這兒謝卓妍已經忍不住流下兩行熱淚。
哥哥妹妹的死,門派的寂滅都只怪自己!
謝卓妍咬牙一拳用力的打在床榻的木樁上,左手破了皮鮮紅的血慢慢涔出來。
前世他是自己最愛的人,那么今生他就是自己最恨的人。
謝卓妍回過神,雙眸陰冷晦暗。
替南山派的所有人報仇。
這就是老天爺讓她重生的意義!
……
當李大夫提著藥箱同顧承澤一起走進來的時候謝卓妍已經端坐在了床上,情緒也恢復如常。
李大夫為她診脈,而之前左手上的血謝卓妍也已經擦干凈。
李大夫問道:“少奶奶哪里不舒服?”
“只是四肢乏力,可能是一直待在屋子里的緣故。”謝卓妍說道。
李大夫略顯尷尬,畢竟他也知道謝卓妍是在被禁足。
“少奶奶沒有大礙,”李大夫站起了身說道:“可能最近心思郁結,老夫開一些方子吃兩劑就好了。”
謝卓妍微微笑著點頭道:“勞煩李大夫了。”
李大夫沒想到謝卓妍還會這般有禮數,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擺擺手,坐到旁邊的香幾上開始寫方子。
顧承澤這才開口道:“我會替你向父親求情縮短日子的,你不要太煩心。”
謝卓妍微笑點點頭:“謝謝顧公子。”
對于顧承澤的謙遜有禮謝卓妍還是比較受用。
顧承澤聽她叫自己公子,也微微笑了笑。
他還以為謝卓妍巴不得天天叫自己夫君呢。
此時李大夫也寫好了方子遞給了顧承澤囑咐幾句便退出了屋子。
“你好好休息吧,”顧承澤說道:“我去吩咐丫鬟們。”
謝卓妍再次點頭目送他離開。
也難怪那么多女子都會對他春心蕩漾,這種一言一行都找不出一絲破綻的人誰能不喜歡呢。
一日過后謝家九公子謝南昊也從外面回來了。
一回來便同其他幾個謝家少爺和小姐帶著賠禮來到顧府。
可是老遠的便看見顧府門前熙熙攘攘的圍著好些人,里面還不時的傳來大喊大叫的聲音。
“讓你們家少奶奶出來!”
竟然是趙老四帶著一幫人來挑釁鬧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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