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就這么一天一天的逼近，楊光再也沒有來過她的房子，只是偶爾，他給楊曉虞準備復習資料的時候，會偷偷的塞一份在她的抽屜里。他們的眼神都甚少碰到，楊曉虞比之前還要敏感太多，偶爾在放學的路上遇見，楊曉虞總是更加用力的摟著楊光的腰。季晴嗤笑，愛情讓人嫉妒。她也曾有一次，坐在那個專屬于楊曉虞的后座上，她不牽他的衣角，也不環抱著他，只是死死的抓著后座免得自己掉下去。風吹得他們的手都通紅，楊光突兀的停下來，抓著她的手塞進自己的衣服里，她的手那么涼，接觸到他暖暖的身體上，兩個人都發生了化學反應，他們都笑。那是他們第一次，沒有任何忌諱的接近。

就是那一天，他說“馬上要高考了，小魚的起伏很大，我們不要影響她好不好，等高考完了……”

“好，”沒等他說完，季晴就接話，她的手還輕輕的貼著他的皮膚，怎么樣都暖不起來。

“我們考同一個大學吧！至少在一個城市？”

季晴沒有回答，頭也不回的上了樓。

時間還在繼續馬不停蹄的往前，楊光第一次覺得，時間其實可以再快一點，一想到，之后，季晴要帶他回到她的家鄉，他甚至有種迫不及待的感覺。他不是戀愛高手，只能笨拙的掩飾他的喜愛，上課的時候，目光還是會時不時的轉向那個方向。通常情況下，季晴很少聽課，總是埋頭在寫些什么，有時候是他給的習題，有時候是上一次考試的試卷。

天氣漸漸溫暖起來，季晴坐在窗邊，陽光俏皮的照在她的身上，明明是暖洋洋的，可是她還是氤氳出清寡的感覺。

時間一長，楊光看向季晴的眼光就越熾熱，越急不可耐，楊曉虞默默的注視著楊光，只是現在，她再也得不到回應了。但是，楊曉虞仍然還懷著最后的一絲期望，季晴說過，她會把楊光送回她的身邊。她只能相信，她的本能相信季晴，她們天生注定了，要相依為命。

高考前一天晚上，楊光終于還是按捺不住去找了季晴，九點鐘，他拿熱牛奶和夜宵，看她慢慢吃下，然后催她睡覺。

“我們去同一個城市，離得近一點，”季晴吃得很慢，仿佛喝牛奶都要咀嚼一樣，“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楊光不放心，最后還是加了這一句。

距離果真會產生美，季晴和楊光終于還是明白了這個道理，說到底，其實如果沒有那么多若即若離，楊光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正在慢慢的被季晴吞噬，無法自拔。

“咳咳......”季晴嗆著，憋得滿臉通紅，不知道吃個面包有什么好嗆著的，如果面對的這個人是楊曉虞，楊光一定會寵溺的笑，一邊遞上牛奶一邊輕輕拍她的背。而面對季晴，他卻不知所措，他心疼著急無所適從。

看著楊光著急的樣子，季晴卻笑出來。“嗯，去一樣的地方。”季晴在心里輕輕的回答。

所有的文具、準考證、身份證都是楊光幫季晴收拾的，她總是有辦法忘記很多東西，忘記吃飯、忘記睡覺、忘記考試的時間。早上也是楊光早早的叫她起床，季晴聽得出電話那頭的回音，楊光為了躲開楊曉虞，在廁所里小聲的打電話，聽著季晴洗漱、穿衣、出門。

他總是覺得，哪里都不放心，除了親眼見到她，和她說話。

“后來，我們都懂了，愛情是什么，卻都已經失去愛了。”《悸》的扉頁上，寫的這句話，感動了太多少女，仿佛她們關于愛的潮濕的心事，終于有人能夠懂得和述說，沒有天賦的人，連表達都成問題，更何況說出這種文縐縐的話來。封面上，她被叫做悸，肖毅成仍然叫肖毅成。說是繪本，但很多很多都是肖毅成畫的季晴的背影，沒有人能夠認出她來，肖毅成畫得好，暈染出撩人。

作為一本非正常的繪本，《悸》的銷量算是很不錯的，消費層都是年輕的小姑娘，崇拜極了肖毅成這種藝術氣質的男人，甚至有人半夜把肖毅成堵在路上，問他那個悸到底是誰，是不是他的女朋友。

季晴并不覺得膨脹，她不想向任何人炫耀，包括楊光，她不需要在楊光面前揚眉吐氣。拿到錢，季晴首先給自己買了一個新的智能手機，她和時代脫軌太久了，現在想要奮力追趕不知道還有沒有追上的可能。

高考成績放榜的時候，凌晨就有人迫不及待的用各種途徑查成績。是楊光幫季晴查的成績，掛掉電話的那一刻，季晴抓著手機沉默了很久，然后她慢慢的打字。

季晴高考的分數甚至比楊光都還高出幾分，楊光竊喜，他覺得他們靠得那么近。

“哥，季晴說，帶我們去她家玩誒，我們一起去吧！”楊曉虞做了很久的思想斗爭終于還是妥協，她本質善良，并不憎恨遺棄她的雙親，她也想要看看，她原本的生命軌跡到底是怎樣的光景。

楊曉虞想過很多次，如果她沒有被拋棄，現在過得怎么樣。自從猜到季晴就是她的胞姐的時候，她也幻想過活得像季晴一樣，但她始終不敢。季晴生活的本領來自于這十幾年的被漠視和虧欠，誰都虧欠她。楊曉虞知道自己比她幸福得多，至少她活在有愛的世界里，而季晴的世界早就已經荒涼了。

楊光是他們共同的救命稻草，楊曉虞有把握，只要她懇求示弱，季晴一定會把她的楊光還給她，她做好了被自己良心責備的準備，她就打算這么做，反正她軟弱慣了，一輩子那么長，沒有楊光她該怎么辦？

楊光原本以為，季晴說的去她的家鄉，只是他們兩人單獨的旅行，手牽手心連心，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繞天涯。沒想到他沒有聽見的下半句，竟然是這么讓他失望。

長途大巴，他們三個坐在最后一排，季晴坐在最中間的位置，前面空蕩蕩的，楊曉虞坐在窗邊，她一路上都沉默著，楊光坐在她們的中間。楊曉虞用心記住一路上的風景，她覺得她不會再想要回到那里。

讓人昏昏欲睡的午后，季晴發著呆不一會兒就睡著了，腦袋左搖右晃最后還是坐落在楊光的肩膀上。楊光僵直著身子，一點都不敢輕舉妄動，平時總是睡不安穩的季晴，今天在顛簸的汽車上睡得踏實。

收費站，前面的車不知怎地突然急剎車，季晴毫無防備的就往前滾去，伴隨著車上乘客的驚呼，楊光風一樣的沖上前去拉住她。

下一幕的畫面是，季晴睡眼惺忪的坐在地上，楊光沒來得及剎住車已經沖到車頭了。大家都被這對活寶逗樂了。只是楊曉虞坐在位子上，不知道是該去幫他們還是繼續坐著。

季晴額頭上被撞了一個大包，青青的，看起來滑稽得很，楊光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罵她也不是，安慰她也不是。

季晴只是將她的頭輕輕的靠在楊光的肩膀上，這一次不是睡著，她只是想靠著他而已。

剩下的路已經不長，再過不久，他就看見原原本本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