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世人眼中的我與我何干
- 長寒雪
- 二一橙
- 2128字
- 2016-09-03 15:33:42
等待如同燈芯草壓著重荷下的喉骨,緊擠出一絲空氣流于鼻息間。山風經衣襟口竄進,冷涼冷涼地不帶一點溫度。原本該是讓人清醒的茶香竹意也只剩落寞。
許久,洛初語轉開眼,低眉,視線聚于足前幾步的一株剛露牙的筍尖尖之上?!叭绻沁@個問題,那,沒有,我并不后悔出山隱樓,也不后悔嫁入玉竹山莊、嫁給你。”
知道她還有未盡之言,聽到她如此說,即便心定了定,面上也并未表現出來,靜默不語等待她的下文。
“如果父親沒有過世,如果沒有出了山隱樓,如果沒有遇到你,如果沒有嫁入山莊、嫁給你,或許,我會在樓里陪著山、伴著樹、聞著花、品著書,就這么安安定定的過了一輩子。那樣,十年后,我必然會是很不甘心的。那時的我又能怎么樣,只能帶著這份不甘心就這么不了了之了。如此,我其實更多的該替多年后的那個我謝你才對了。遭遇了跌宕,就該承受蜿蜒;享受的浮世繁華,就該品嘗隱忍苦澀?!倍藭r的她還才剛開始意識到了這些,便先跌落在了生死傷痛的蕭瑟中,一時不能擔住。
“初語……”此刻,玉鱗介倒是又笑意染眉了。
“恩?”視線再次與他想對,被他的笑感染,她心口也松了幾分,加上與他說了這么多埋在心里的想法,負荷也減了幾分。
“江湖,這兩個字,對于肖平幾人意味著絕世武學、尊崇地位;對于城主意味著義士豪俠、奪亂紛爭;對于你我意味著塵世恩怨、離愁別苦??桑瑢τ诮椿蚴侨魏我粋€這山里的村民而言,難道不也是有江湖嗎?他們的江湖便是這片山、這方水,若是天災人禍來犯,必得拾起鐮刀化長矛、御起耕犁作戰馬,勢于其拼盡死命,你說呢?”他說的很平和,不是站在智者一方去說教,而是希望她能過得更安心,陪在他身邊更足愿。
這樣的道理,洛初語又何嘗不明,但明是一方面,要真能釋然又是另一番心境了。她懂他對于她的維護和縱容,因而不想他更擔心為難,牽強的咧出一抹笑,以示安慰。
玉鱗介覺得今天有必要將一些事說開,否則以后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怕是她又要執拗的埋怨自己做的不對不夠好。
他抖開寬袖,一步一步趨近,清明的眼神以一種教她不容忽疑的姿態將其禁錮住。稍待,輕嗤一聲,“于我眼里,喚你初語,之于疼心;喚你夫人,之于正名。此生,我希望你能作為我玉鱗介的妻子相伴。往后即便若有諸般離難,我只聽你一句‘鱗介’或是‘夫君’?!?
不是巧言令色,不是纏綿廝磨,沒有聽來覺著如蜂糖的私語,沒有太多流轉間的曖昧,卻也震的洛初語一刻楞楞,隨即便是芳色微醺,一片緋顏。一下子,她竟也不知該如何答應。
恍惚間的迷離,叫他也是看得醉了,眨眨眼,繼而道:“新婚之夜,你才剛入山莊,與往日在山隱樓的生活全然不同。后來的幾日,又發生這么多事,每晚見著你睡不安穩,連眼尾都皺起時,生怕你因此對在山莊的日子產生排斥?!?
洛初語不知道這么多天,他盡然如此驚懼,想開口解釋。
幾次知道她想說話,都被他截了,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半朦著眼眸,長發垂落繞疊在她脖頸,貼近她耳邊道:“做我名正言順的妻子,不要有任何的懷疑和顧慮!”
想不到他這看似沉淀的神情下倒是有這么多瞻前顧后的彎彎繞繞,如此的情話,讓她聽來卻有了想笑的沖動,本還想抿緊嘴止住,端看他還有什么要說的,卻不想,自己的忍力很差,“噗”的一聲,破了功,這一聲倒顯得今日里的哀默凄凄或是明媚光景都成了倒進蜂蜜漿里的刷鍋水。
玉鱗介臉部整個一抽,下巴一沉,略帶懲戒的磕在她的鎖骨端,如愿的聽到她輕輕的抽氣聲,手自她背后繞至肩背,指腹磨了磨方才的受疼處,“這里可是還有著兩位即將輪回之人,我說的這般儂愁絮意的,你倒好,方才還哭的淚漣漣的,這會竟還能笑得出來?!彪m然本就是想化了她的愁悶,不過,這結果也太不甚如人意了。
她伸出一根蔥指戳了戳他腰際,語帶笑靨道:“儂愁絮意這種詞都敢當著旁人說了,我竟是還不能笑了不成?瞧著這山風都緩了些了,你這臉皮讓山風都卻步了,這世人眼中遺世清冷的玉莊主去了哪了,瞧不見呢??!?
“世人是誰?世人眼中的我與我何干?”
“是是是,玉大莊主又怎需要在乎世人的看法。好了,松開我啦,氣都快被你擠空了?!钡攘藭此€是沒任何松開的趨勢,勉強在他懷間踮起腳尖,以只有他能聽到的音調說了句話。
玉鱗介一怔,手臂的氣力也隨之蕩開,洛初語順勢跳遠幾步。他眼神下一刻變得濃烈,深邃的眸子里熔得叫洛初語這始作俑者都不知該看何處了。
反縛手,頭垂低,踢開足前的碎石,腦袋瓜溜溜轉著想到了轉開話題的好法子,“不是說還有遺物要同葬嗎?怎不見是何物?”
“一柄寒刀,江源出谷便帶著的。當日來莊里時倒是有很多人見著了,但是,在場繁多都是江湖人士,帶把刀或是帶把扇子,沒幾人會注意。因為第二日發現江源尸體時,也沒人去留心他的刀在何處?!庇聍[介從馬背上解下個包裹,展開正是他所說的那把刀,“江源將這把刀藏在了臥榻上,可見是非常珍視之物,否則此次出谷又何必累贅的帶著,他又不是武林人士。如此,或許——”
“好了,既是江源之物,就葬了吧。到此為止,這事少一人知道便能讓背后之人多一份忌憚。即使有朝一日真是天命不可違,我仍是不想現在就去知道,往事未可追,若真能由此淹沒,又有什么不好。我的私心是不是很重?”最后那句是瞧著他說的。
“我說過,你做什么,我都是贊成的。”
谷風忽又增勢了幾分,墓碑上的幾點塵土被吹了去,碑上只是刻著流倉茶人夫婦之墓字樣,其他甚至連立碑人是誰也沒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