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端抬眸，目光灼灼地注視著羽閏琴：“還有記得其他事情嗎？那幻鏡中之人，模樣可有印象？”

羽閏琴被他突如其來的語氣和目光弄得有些不安，抿了抿唇，聲音輕緩卻帶著猶豫：“師叔，我真的記不清了……只是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像……像是見過又忘了的畫面。”

“你可曾覺得，這種感覺像是某種記憶？還是說……曾在夢中見過類似的情景？”

羽閏琴怔住，垂下眼眸，指尖輕撫著靈犀劍的劍柄，眼中浮現幾分迷茫與掙扎，腦海中不可控制的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一襲深藍錦衣，青絲以白玉冠束在腦后，劍眉星目……

其實從年幼記事時，她總是會做一個夢，夢中她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師兄”，她很喜歡他，夢中的她總愛以各種理由纏著他，要他指導劍術，要他陪她看日出日落……

隨著年齡的增長，夢中故事的內容也逐漸清晰起來，她知道了夢中的地方叫“天墉城”，

這也是她來到天墉城拜師的原因，夢中的內容仿佛是她“前世”經歷，或許前世的恩怨未結，所以她才會頻頻夢見這些內容，

只是經常出現在她夢中的那個人，總是模糊的五官……

羽閏琴微微嘆了口氣，壓下心頭紛亂的思緒，搖搖頭沒再說話。

陵端看著沉默半響的羽閏琴，看出她不打算繼續在這個話題上聊下去的打算，對此陵端也不打算再追問下去，只是轉身離去的背影略顯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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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另一邊————

風晴雪看著床上昏迷的歐陽少恭，眉頭微蹙，眼中閃著疑惑：“蘇蘇，他真的是少恭嗎？”

百里屠蘇沉默片刻，目光復雜。他抿了抿唇：“……我也不確定。”

風晴雪的手指輕輕收緊，眼中透出困惑與難掩的憂慮：“少恭的魂魄沒有歸入幽都的無盡之海嗎……”

百里屠蘇轉過身，沒有回答。他低垂著眼瞼，腦海中卻隱隱有個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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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清冷的月光灑滿院落，風聲寂寥。百里屠蘇站在院中，背影被月光拉得很長。他抬頭望著天空，眼中滿是深思。

“千殤大哥，”他忽然低聲道，“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風廣陌靠在柱子上，半睜著眼，隨意道：“什么事？”

百里屠蘇沉吟片刻，終于開口：“幽都秘法，引魂之術——你能用它幫少恭找回殘缺的魂魄嗎？”

風廣陌的神色頓時凝重起來。他直起身子，語氣中帶著幾分質問：“引魂之術？你想做什么？少恭的魂魄不全，和焚寂有關？”

百里屠蘇點了點頭道，“見到少恭的第一眼，我感覺到了他殘缺的一部分魂魄，依附在焚寂之中。如果能將那部分剝離出來，他或許……能恢復清醒。”

風廣陌皺眉，冷聲道：“焚寂早已與你融為一體，強行剝離魂魄，你自己能承受得住嗎？再說晴雪妹子為了幫你聚魂塑體，差點搭上性命，你這樣做，可曾想過她？”

百里屠蘇垂下眼眸，聲音低沉卻堅定：“少恭的魂魄依附在焚寂劍靈上，這樣做可以削弱焚寂劍靈對我的影響……不會有什么危險。”

“如此說來……”風廣陌語氣遲緩，還是有所顧慮，看著眼前的少年，最終長嘆一口氣：“你這性子……算了，我幫你便是。”

百里屠蘇微微點頭：“多謝。”

幽都秘法施展，玄光彌漫，陣法中焚寂微微震動，似在抗拒，卻終究被強大的力量壓制。百里屠蘇身軀微顫，額頭冷汗涔涔，卻始終咬牙堅持。

風廣陌一邊操控法術，一邊瞥了他一眼，嘴上忍不住嘀咕：“你這小子……”

隨著法術的光芒漸漸消散，風廣陌的終于放下心來，緊皺的眉頭稍稍松開。

“你怎么樣？”風廣陌收起法術，走上前扶住他。

“無妨。”百里屠蘇搖了搖頭，抬眼看向床上的人。

歐陽少恭已經有了蘇醒的跡象。

“少恭醒來后，會記得過去的事嗎？”風廣陌低聲問。

百里屠蘇微微蹙眉：“我也不知道，”

這時，床上的歐陽少恭緩緩睜開眼，茫然地望著四周：“這是哪里？”

風廣陌走近一步，目光緊緊的盯著他：“你可還記得自己是誰？”

“你們……是誰？”

歐陽少恭環顧四周，腦海中一片空白，神情盡是迷茫。眉頭皺起，腦海中閃過零碎的畫面，霖霜國的冷宮，童年受辱的日子，還有一個模糊的身影，那人溫柔地笑著，牽起他的手：“少恭，別怕，有我在。”

“巽芳……”他低喃了一句。

然而，當這個名字出口時，他的眼中的茫然被痛苦替代，仿佛記起的，只是一段再也無法觸及的幻夢。

百里屠蘇與風廣陌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將他送回去吧……”風廣陌輕聲說道。

從此天涯陌路，后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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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們到這里就此別過吧！”魅裳微微頷首，轉身作別。她這人向來恩怨分明，最欠不得人情。如今兩位“救命恩人”的恩情都已還清，她準備去瀟灑江湖了。

風廣陌卻久久未答，靜靜望著她，那熟悉的眉眼、眉間的花鈿，宛若故人重現。他怔怔地立在原地，思緒如飄散的細雨，無聲地落回多年以前。

那一天，小雨霏霏，江都的街道被水汽籠罩，繁華的市井失了喧囂，只余一片安靜的氤氳。

亭中，他獨自倚靠著柱子，飲著酒，目光追隨著湖面上被雨點打碎的漣漪，一圈圈擴散，仿佛要將天地也融進這無盡的迷茫中。

他未曾料到，會有人就這樣闖入他的視線。

一個女子，衣衫艷麗，眉間點綴的花鈿像春日初綻的紅梅，讓人一眼便難以忘懷。她的身影從水霧中而來，似真似幻，而她笑意盈盈地奪下了他的酒壺。

“這樣的天氣，你一個人在這里喝悶酒，可是有了什么想不開的事？”她聲音清亮，帶著不容抗拒的明快。

他怔住片刻，隨即勾唇一笑：“倒沒有想不開的事。只不過，今日遇到了一件……難得的好事。”

……

“公子在想什么？”魅裳輕聲問道，她的目光帶著幾分探尋，卻沒有刻意打破他沉思的柔意。這一路走來，風廣陌總是盯著她的容貌出神，目光里全是透過她在思念其他人，如此明顯的表現，魅裳想忽視都很難。

風廣陌緩緩回神，看向她熟悉的面容，聽到她又問：“我是不是很像你的曾經的……愛人？”

這一聲提問刺破了他掩藏的念想。他低頭沉默，未作回應。

魅裳淡然一笑：“想來是了。”

風廣陌的心微微一顫，那些過往在此刻盡數涌來。江都的煙雨依舊如初，可亭中的人早已不在。那位笑意明朗的女子，開朗如風，溫柔如水，最終湮沒在塵世間，再難尋覓。

如今再來這人間走一遭，能再見一次故人之姿，已是萬幸。

至于以前沒有做的事情，那就是再也來不及了。

他思索再三，卻終究化作一聲嘆息，拱手道：“魅裳姑娘，保重。”

他轉身離去，背影被夕陽拉得修長。

魅裳站在原地，眸中似有輕波閃過，卻未多言。

緣起，是遇見。緣散，是別離。

這世間所有的牽絆，皆因緣生，也皆因緣滅。唯有那一瞬的相似，成為了風廣陌漫長歲月中的一抹追憶，淺淡卻深刻。

千殤&華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