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真在旁聽眾人議論,忽也插句嘴:“我有一事不明,為何韃子想一舉殲滅武林人士呢?”
耶律齊道:“自古以來‘俠以武犯禁’,武林人士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北宋的方臘起義便是明教所為。歷朝歷代都是以招撫為主,剿滅為輔。西夏曾設一品堂,招募天下英雄豪杰。因而千百年來,廟堂與江湖之間相安無事。然而到了如今,蒙古入主中原,受到漢人反抗。武林英雄豪杰大多是有民族氣節,不愿歸順蒙古。且當年楊兄弟在襄陽城下擊斃蒙哥汗,頗令忽必烈忌憚。因此朝廷屢次挑起江湖紛爭,令他們同室操戈,元氣大傷,便不得與朝廷為敵。適當之時,由朝廷出兵或以戡亂為名,或以平叛為名,將其剿滅。”
“若此說來,我明白了。昆侖派的郭足雄、少林派的天恩都是被蒙古人利用,助他們鏟除不愿歸順的英雄好漢。”陳若師似有所悟,便插道。
“陳姑娘,真聰明!”張文通不禁贊道。
“韃子現在越來越猖獗,竟敢派兵圍剿群雄!”郭襄憤道,“不過為何現在還沒未攻打少室山?”
滿家喜哈哈大笑道:“郭掌門,這你得問幫主咯!”
耶律齊微笑道:“為防備蒙古人攻打少室山,我早在他們去少林寺途中埋伏了八百丐幫弟子。我若沒料錯,現在蒙古的兩千兵馬已經逃回登州!”
張文通疑道:“耶律幫主為何如此肯定八百丐幫弟子就能打贏兩千蒙古兵馬?”
滿家喜大笑道:“張少俠有所不知。若是真刀真槍的打起來,我們八百丐幫弟子確實打不過訓練有素的兩千韃子兵馬。但是我丐幫弟子手中可是有諸多寶貝,比如這些物事。”說著,從身上的招寶袋里掏出一條小蛇,驚得石憐兒、陳若師花容失色。
石憐兒嚇得躲在楊慕龍懷里,道:“好可怕,快拿開!”楊慕龍忙抱住石憐兒,悄悄安慰他。
滿家喜笑得把小蛇放回招寶袋里,又道:“若將這寶貝都用上,就是兩萬蒙古大軍,我八百丐幫弟子也不怵他。”
經滿家喜一說,張文通幻想著蒙古兩千兵馬被蛇蟲鼠蟻嚇的屁股尿流,狼狽不堪的場面,忍俊不禁,贊道:“這一招使得妙!”
耶律盛突然哦一聲,眾人齊望向他。耶律盛道:“怪不得那蒙古國師先走了,定是回去調動兵馬,好攻打少林。不過他這一回去,見蒙古兵馬滾回登州,肯定氣急敗壞,那紅臉會越漲越紅,哈哈哈!”眾人想起火德上人的紅臉,也不由得哈哈大笑。
唯獨張三豐泯然一笑,憂道:“丐幫阻擋朝廷攻打少林,恐會得罪朝廷。這日后蒙古人必會找耶律幫主的麻煩!”
耶律齊道:“三豐道長所言極是。丐幫與蒙古人的梁子早從黃老幫主時候就結下。只不過這十數年來,我一直忍氣吞聲,不想與蒙古人結怨。但這次實屬被逼無奈。如若不阻攔蒙古兵馬攻打少林寺,這中原武林一半的英雄好漢都會命喪少室山。我怎能忍心不救他們呢?如若蒙古人來尋丐幫的仇,我一人便擋著,絕不連累其他丐幫兄弟!”
滿家喜一聽,熱淚盈眶道:“幫主大仁大義,令屬下佩服!如若丐幫有難,我等上下一心,抵御外敵,怎讓幫主犯險?”
郭襄也道:“若是韃子前來找丐幫麻煩,我峨眉派與丐幫同仇敵愾,共御大敵!”
耶律齊道:“滿長老、二妹,有你們這番情義,我又何懼蒙古人?”
楊過忽憂道:“耶律大哥,我看韃子未必敢對你下手。丐幫號稱天下第一大幫,擁有十萬幫眾,遍布大江南北。韃子若將你除掉,必引起丐幫反抗。這十萬人若是共舉義旗,到時候天下大亂,群雄影從,韃子江山必然不保。但你要謹防韃子扶植一新‘丐幫幫主’,就像從前的彭長老和如今的少林的天恩,以免禍起蕭墻。”
楊過所說的彭長老乃是六七十年前丐幫四大長老之人,后因投靠金國,被時任幫主黃蓉逐出丐幫,后又轉投蒙古,計劃借蒙古勢力,聯合丐幫中趨利之人成立南派丐幫,最終慘死在一名武功高強的僧人手中。
耶律齊點頭道:“楊兄弟所言極是。我會謹記于心!”
眾人又是閑聊一陣。不覺時近傍晚,清遠差人請山腰客房群雄入寺用齋。飯間,楊過問及少林寺如何處置天恩一派以及少林諸位長老身體如何。
清遠告之:“天恩師叔已經圓寂,雖說勾結蒙古,爭奪主持之位,但念及過去有功于少林,功過相抵,仍以長老之禮下葬。清覺、清定、清閑等主謀廢除武功,終生面佛思過。其余叛寺僧侶皆罰抄少林寺藏經閣經書。寺中長老身體已無大礙,唯有天蕩師叔自認為有助紂之罪,自行廢除武功,自罰終身在達摩洞中誦經以恕罪業。”
楊過又問道:“我還有一事不明,還請大師指點?”
“楊施主請說!”清遠雙手合十道。
“天蕩大師江湖人稱‘救世活佛’,況且此次他有退敵之功,不知他為何有助紂之罪?”楊過不解道。
“天蕩師叔曾受制于天恩師叔,毒害老衲。令老衲數月來身體抱恙,無法處理寺中大小事務,便交由天恩師叔代管。天恩師叔在此期間勾結外人,密謀召開武林大會,引起這諸多禍端,便自認為有助紂之罪。”清遠不禁無奈道。
“那就奇怪,天蕩大師為何受制于天恩大師?”楊過追問道。
清遠嘆口氣,續道:“哎!這本是天蕩師叔往事,老衲不愿提起,既然楊施主問起。老衲便簡略一說吧!數十年前,天蕩師叔和天恩師叔一起下山辦事。途中,二位師叔從山賊中救出一少女。可那少女身中陰陽和合散,須與一男子敦化,方能解除身上毒素。可此時這少女身旁只有天恩、天蕩兩位師叔。只因天恩師叔想日后成為少林寺主持,執意不肯破戒。天蕩師叔無法,為救那女子性命,便犧牲自己的十數年的修行。”
成佛成圣并非注重事情本身,而需問及初心。有人圖虛名,假清高,便淪為偽君子,有人真性情,放浪形骸,倒成為真俠士。天蕩因救人性命,方與人敦化,非與常人那樣貪一晌歡愉。怎奈過于執念事情,而忘初心,因被天恩利用,才鑄成大錯。
“天蕩大師雖犯色戒,但有七級浮屠之功。天恩大師竟以此要挾,甚是可惡。孰能成佛,孰入阿鼻,一較即明!”楊過慨道。
“楊施主言之有理。阿彌陀佛!”清遠雙手合十道。
飯后,群雄散去。為方便照顧女眷,眾人又回到半山腰的客房休息。是夜,楊過率家人向眾人辭別,眾人雖有不舍,但知楊過性子,不予強求。正待離去,耶律盛驀然跪在楊過身前,道:“楊前輩,我想讓楊姐姐留下,可以嗎?”自上次在襄陽,楊玉真不辭而別后,耶律盛茶飯不思,甚是想念,便想著此生若能再見她一面,便永不分離。這番來少林寺參加武林大會,也是耶律齊騙說楊過等人也會參會,方才愿來。
俗話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耶律盛這一跪倒驚到眾人。楊玉真見耶律盛為自己向楊過下跪,雙頰生紅。耶律齊尬尷地笑道:“楊兄弟,盛兒還是小孩子的性子,你看這……”
楊過還未置言,耶律盛又道:“若是楊前輩不肯讓楊姐姐留下,我便長跪不起!”
楊過瞧向楊玉真,問道:“真兒,你是何意?”
楊玉真也不知是留是去,她和耶律盛呆在一起,覺得耶律盛傻傻的、甜甜的,心中有股莫名的快樂,極想留下,和他耍在一起。可若留下,便離開爹媽,又是她極不愿的。正在左右為難之際,一陣嬌羞,道:“全聽爹媽的!”
楊過瞧她神色,便知她的心思,哈哈大笑道:“那你便留下,日后我去襄陽瞧你!”說著牽著小龍女手離去,楊慕龍也牽著石憐兒的手,同他二人一起離去。
耶律盛高興地跳起,摟住楊玉真,柔聲道:“我的好姐姐,你沒走,那咱們以后永遠在一起,不要分離!”
楊玉真見父母離去,頗有些傷感,但又瞧見眼前之人,又不由一笑道:“好呀!”
次晨,眾人收拾停當,便又上少林寺參加武林大會,推選武林盟主。由于少林寺清遠大師身體抱恙,眾長老傷勢未愈,因而少林寺退出武林盟主之爭。余下七人便比武爭奪武林盟主之位。耶律齊連勝三場,當選武林盟主。群雄紛紛來賀。
而張文通因昨日被少林寺群僧誤會偷學少林武功,便不想參加武林大會,以恐少林寺長老尋他事端,便與陳若師早早辭別眾人,趕赴揚州刺殺汪如海。陳若師以為張文通因為心里有她,便不參加武林大會,頓又對他傾慕三分。臨行前,耶律齊感二人化解此次武林大會風波,乃是俠義智勇之舉,遂又將木質令送他二人,以便助他二人早些殺死汪如海。待事后,再來襄陽歸還木質令。二人登時抱拳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