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太后皇帝皇后太子入了大殿，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

免了下面眾人的行禮，沈綾珠他們才能坐好。

沈綾珠讓繡簾給自己夾了幾口菜，細細吃了幾口，宴會的重頭戲來了。

撤下了桌盤擺上了香茶糕點水果，便有幾名貴女帶頭跳了舞曲。

鳴音坊的樂師們奏著輕快卻又喜慶的宮樂，聽著不似平日里的悠揚婉轉，別有一番風味。

接著幾名貴女身著紅色舞裙，身姿曼妙隨著宮樂的節奏起舞。

因為是貴女起舞，周遭的官宦內眷也不好調笑，以免顯得不莊重。

只是有些個公子哥，眼里盡是好色之意。

其中便有江肅。

以往在人前總是裝作一副君子之相的江肅，如今是雙眼都快貼到貴女身上了。

沈綾珠仔細一看，才道怪不得。

原來，為首的兩個貴女正是劉家姐妹。

蒙著面紗，只露出一雙媚眼，盡是風流韻味。

若隱若現的半張臉更是勾起在座人的濃濃興趣。

沈綾珠又往下首一瞧，黃雯瑤還是保持著端莊的暖笑、

只是她下首的那些貴女已經氣得差點撕了帕子。

若是男子看到這一幕，定會對黃雯瑤產生好感。

沈綾珠一時間也不免點頭稱贊。

長公主坐在上首，本都是公主該坐在一起，可是長公主為沈綾珠的母親自然不能和沈綾珠坐一桌，這下倒是沈綾珠單獨一桌。

而黃籮珊死了，黃雯瑤也是單獨一桌。

畢竟黃雯瑤身份尷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除非她能當上有封號的郡主，不然她在未嫁之前都只能這么尷尬的坐。

想著黃雯瑤出嫁，沈綾珠又蹙眉了。

到底黃雯瑤看上的是誰？

舞曲已盡，一句句的夸耀給了跳舞的貴女們，皇后也賞賜了一些珠寶首飾。

不算貴重，卻又是皇后給的莫大榮耀。

宴會還在繼續，眼看太后快要回宮了，黃雯瑤總算是起身了。

走到中央，眉目含笑“參見皇上、皇后、太后、太子，臣女獻上一曲祝大良國泰民安。”

接著宮婢給她擺好了古琴。

她神色未變，端坐在那里，伸手撥了撥。

起了一個調，居然有這江河秀麗之氣。

接著調子微轉，又帶著肆意的蒼茫。

撥了幾個弦，那種快意江湖的豪放和江南春水的柔意加和在了一起。

說不出的和諧。

漸漸曲風忽變，又如盛世降臨一般有種京府繁華安樂之意。

緩緩的聲音縹緲，變得淺淺。

一曲罷了，眾人雖不說久久沒有回神卻也在期待之外了。

沒想到黃雯瑤居然能彈得這么好，這也是沈綾珠感到意外的。

一次次的不同，讓沈綾珠知道今生與前世是完全不同了。

至少是從瑾王書房被黃籮珊砸的那一刻開始不同的。

黃雯瑤起身屈膝“臣女失禮了，請陛下莫要怪臣女琴藝不精在御前獻丑。”

行禮行云流水，看著大方不失貴氣。

沈綾珠見狀，嘴角勾勒出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

黃雯瑤如今算是入了世家眼了……

只是可惜不知道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公主。”燈影不知何時出現在沈綾珠的身后。

沈綾珠側目“嗯，現在？”

“此時是最方便的時刻。”燈影暗自叫苦，私會這種事情若是被發現……

沈綾珠這才松了眉頭，眼眸含笑。

盈盈起身對著上首的幾位屈膝“元珍失禮了，想去透透氣。”

皇帝自然是允許的，擺擺手笑著喊她早去早回。

也沒人知曉大名鼎鼎的元珍公主這么大張旗鼓的，其實是去私會男子。

不過也不是沒人起疑，一直用三分注意看著沈綾珠的黃雯瑤，自然是看到燈影和沈綾珠說過話，才離開的。

雖說不知道沈綾珠是去做什么，不過黃雯瑤眼里還是露出幾分深思。

沈綾珠一路上也沒有避著宮婢，顯得格外的自然。

到了平日里自己來宮里住的院子，沈綾珠叫繡簾花鋤在外面等著。

繡簾本是想阻止，但是話到了喉嚨眼，又咽了回去。

畢竟自家公主前些日子的失魂落魄，她是瞧著眼里記在心里的。

月色正好，沈綾珠手里提著一盞宮燈漫步到了院子里。

只見梅樹下站著一個身著青色墨竹長衫，頭帶一定白玉冠的少年。

垂眸淺笑，若不是在夜里，倒像極了沈綾珠畫里的模樣。

“淵哥。”語氣里有說不出的興奮。

宋淵抬頭，嘴角的那一抹笑變濃“珠兒。”

沈綾珠走近宋淵“淵哥如今能戴頭冠了。”

百姓只能帶發帶，以帶束發。

而只有官宦家的公子才能戴冠。

“可不是嗎？如今按輩分你都得叫我聲叔叔了。”宋淵笑得眼睛瞇了起來。

沈綾珠嬌嗔道“就愛作弄人，只是你怎的清減了？可是最近過得不好？”

聽了這話，宋淵心里暗道“天微亮才睡下，天沒亮透就要起來練功能好嗎？”

嘴里卻說“怎會是清減，明明是壯碩了幾分才對，不行你摸摸？”說著就拉著沈綾珠的手往他手臂上放。

沈綾珠輕輕一捏，點頭笑道“倒是真的壯了。”

宋淵的指尖劃過沈綾珠的手掌，沈綾珠面色一紅倒是有些害羞。

還好夜色正濃，他們身邊只有一盞放在地上的宮燈。

宋淵站的位置，又被宮燈微微晃眼，看沈綾珠的樣子反倒有些不真切，所以也沒有看清沈綾珠臉色的羞色。

“珠兒……”聊了一會，宋淵有些遲疑的開口。

沈綾珠拉著他的手指輕輕答了一聲。“嗯？”

“明日我就要走了。”

沈綾珠蹙眉“去哪？多久回來？”

“西漠邊疆。”宋淵說道，又猶豫地說出時間“四五年。”

沈綾珠的身子一僵，宋淵的手指卻被她緊緊的握住。

“為何？”原本的欣喜變成了慌張，急急地追問道。

宋淵手一攬將沈綾珠抱在懷里。

淡淡的草香味，倒是讓沈綾珠冷靜不少，手抱住了宋淵的腰。

兩人靜靜的抱著，一時間周圍只有風的聲音和考得近能清晰聽見的心跳聲。

“男兒志在四方，我也知道你去是為我好，可是……”沈綾珠帶著鼻音。

宋淵知道沈綾珠哭了，摟的更緊，靠著沈綾珠的耳邊說道“等我好嗎？”

原本被寒風吹得發冷的耳朵被宋淵嘴里的熱氣一吹，沈綾珠身子不禁抖了一下。

“不能不去嗎？我不要你身居高位，即便是你和我歸隱鄉田也好。”

宋淵嘆氣，他也想，只是先不說沈綾珠的家人同不同意，就說這世人的眼里沈綾珠又會成個什么樣子？

那些愚昧的人，會不會以為沈綾珠是和自己私奔？

聘者為妻奔者為妾。

沈綾珠身為公主，一舉一動都是被人看著的，若是被傳私奔，別說自己了，連皇帝也救不了她。

再者，他想要的是站在一個能讓別人說宋淵和元珍公主著實相配的位置，不能讓沈綾珠被笑著說嫁給一個小官宦。

跟著莫嵐風學習，他能肯定，自己幾年后一定會比如今京府第一的世家公子不差分毫，甚至更好。

“珠兒，你可是真的喜歡我？”這句話說得時機奇怪。

“莫非，不同意你走，就是不喜歡你了？”沈綾珠揪著宋淵背上的衣服。

宋淵搖頭“不是，我是怕你因為山崖之事才覺得感動，而不是真的喜歡我。”

沈綾珠睜著眼睛，心里一驚。

自己的確是因為感動……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感動才喜歡。

她的手漸漸垂下。

宋淵也明白了，松開了她“等四五年后，你也長大了，倒是我再回來，讓你喜歡……不，愛上我。”

沈綾珠牢牢的記著宋淵現在的笑臉，是那樣的得意卻又那樣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