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集的納米級機器人在馬車外聚了一團。

凱茵謝爾沒有立馬放它們進來，他看了我好一會兒，才撤去了防御，納米機器人蜂蛹到我身邊結成了一塊懸浮的立方體。

馬車停到小鎮上，大地之母此時托著小鎮緩緩放下，凱茵謝爾也把我放下。

我看著他和咪蒙老師不發一言的下了馬車。

“不問我點什么嗎？”我問。

“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吧！”凱茵謝爾擺了擺手，一如出發前我對他的回答。

相對我的隱瞞，他選擇了相信，看著他和咪蒙老師的背影，我很難形容此時什么感受。

馬車停靠的地方位于小鎮的中心，露里昂絲就靠在街邊的墻上，她的右臂鎧甲碎裂，同時也被納米機器人拆解過，露出白嫩的肌膚，右臂有血在流。

凱茵謝爾走向她，并且伸出了手。

“還能起來嗎？露里昂絲！”

露里昂絲摘下頭盔，握住凱茵謝爾的手站起來，臉上滿是倔強。

“當然！”

接著凱茵謝爾拿出許多魔法藥劑，并且把這些綠色的試管塞進露里昂絲懷里。

“那就幫忙一起救助傷員！”

“哦！”露里昂絲愣愣的點頭。

說完，凱茵謝爾走進了小鎮。

而露里昂絲先是給自己治療了傷勢，她先看了我一眼，然后給了最近的少年一管藥劑，也走進廢墟中。

看得出來她有話想說，但是止住了。

此時那個長得極為英俊的少年服下藥劑，卻始終警惕的看著我，護著身后的女孩，和我保持著距離。

準確的說，他是在防備我身后的納米機器人。

此時廢墟里，陸陸續續有居民聚過來，他們遠遠的圍住了鎏金馬車，沒有說話，就這樣直直的看著。

他們的傷勢被治療了，但情緒很奇怪，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仇恨和憤怒。

魔法藥劑雖然恢復了他們的傷勢，但那些肢體殘缺的，卻再也無法痊愈了，而他們中很多是因為納米機器人失去了肢體。

他們的仇恨我可以理解，但我卻不能理解他們仇恨的對象是我。

“惡魔，滾出去！”

人群中，突然有個小孩跑出來罵道，他的一只手已經沒了，但另一只手卻石朝我扔著石頭。

我身邊的納米機器人頓時嗡的散開，就像一群飛舞的蜜蜂，迎上飛來的石頭，把它瞬間化成了粉末，然后繼續往前……

人群齊齊后撤了一步，并且發出害怕的情緒，小孩的母親也跑出人群，拽著小孩把他拖回人群躲起來。

“回來！”

我制止了納米機器人接下來的行動，但這時小鎮的這些殘兵敗將看著我的目光都變得不善，他們毫不掩飾臉上的憤怒和仇恨。

我的腦域不起半點波瀾。

我想著，啊，果然，不該救他們的！

正當我這么想的時候，人群憤怒的情緒卻突然一收，然后人群分開，凱茵謝爾走了進來。

他的肩上趴著咪蒙老師。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跟隨凱茵謝爾的腳步，他們感激的看著這個男人，但是轉而看向我的時候，卻又充滿了仇恨。

呵，雅拉人！

“等一下！”

正在這時，人群之外有一道分外雄厚的聲音響起，人群分開，露出了說話的那人。

他騎在地龍背上，身上穿著厚厚的鎧甲，正是格萊茵城前來救援的騎士。

他翻身下了龍，然后快步走過來，一邊走一邊摘下頭盔，露出一張不修邊幅的面容。

“會長不留下來歇息片刻嗎？”

凱茵謝爾停下，轉頭看向那人：“不用了，我們還有急事要去德利弗州。”

那人還有意想挽留，但凱茵謝爾又補充了一句：“說起來，也和這件事有關！”

魁梧騎士這才識趣的沒有再多說，他一拱手為凱茵謝爾送別。

“那預祝會長凱旋，路過萊茵城的時候，請會長務必進城坐坐！”

“恩！會的！如果還回來的話！”凱茵謝爾淡淡回應著。

上了馬車，他對外面喊道：“露里昂絲，救助完傷員往前來找我！”

也不知露里昂絲最后是否聽到，在人們感激與憤怒交錯的目光中，青鹿拉著黑色鎏金馬車升空。

馬車里，咪蒙老師再次趴到了桌上，我也跳上桌子，納米機器人重新聚集的立方體就浮在旁邊。

氣氛一度很沉默，直到凱茵謝爾開口，他問我：“你覺得不該救他們對嗎？”

我抬起頭，想起小鎮居民對我的憤怒和仇恨，點了點頭。

“他們不值得救！”

我冷冷的說著，不帶任何情感，但咪蒙老師卻拍了我一爪子，納米機器人瞬間散開。

“停!”

我急忙用人類語言喊道，納米機器人這才重新收攏，但是轉眼它們消失了。

只聽凱茵謝爾說：“看來，我有責任教會你如何去“愛”別人？”

“在此之前，這件危險的東西我先替你收起來！”

“愛那些居民？”

他收了納米機器人我覺得沒什么，但想到那些對我充滿憎恨的雅拉人，讓我去“愛”他們？

像對艾拉那樣？

“這不可能，我不需要你教！”我扭頭冷冷的道。

于我而言，能讓我特殊對待的只有艾拉。

“不僅是對他們，還對所有的人！”

凱茵謝爾說完笑意盈盈的看著我，他并不知道這句話對我的沖擊有多大。

“我瘋了吧！愛所有人！”

這在我的邏輯看來簡直不可理喻，但凱茵謝爾卻看向了窗外，然后回過頭淡淡的說：“魔力的特性和人的秉性是分不開的，我的特性是“守護”

“所以我這一生都在守護那些看不見的東西，比如魔法協會，比如藍月學院，所以我才成了魔法協會會長，也做了藍月學院院長！”

說完，凱茵謝爾絲毫不掩飾他的驕傲，他兩撇胡子飛揚。

“我和一個個偉大的人成了朋友，其中就包括滄瀾王和龍王！”

說完他又轉頭看向我：“而你的特性是奉獻！”

“語言可以說謊，但魔力不會，它告訴我你雖是魔偶，卻是特別的，你的本質和我看過的那些冰冷金屬不一樣！你很善良!”

“這也是我不追問你的過去，選擇和你坐在這里談話的原因！”

我一直靜靜的沒有說話。

我一直沒忘記自己是個機器人，我替同胞保守秘密，因為它們和我來自同一個地方。

在恢復記憶之后，在沒有光腦和腦樞的情況下，我沒有去大肆屠殺雅拉人，并非出于感情，而是我的邏輯告訴我，我還有更重要的使命。

但唯獨艾拉……

因為她，我和這個敵對的世界多了很多聯系，比如現在的凱茵謝爾!

本質上不是因為我善良。

善良，是這種關系下最無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