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呢?”驚鴻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喚回她的目光。
她皺了一下眉,整理身上朱紅色的衣裳,“笑悠,佛門中人,怎么會學俗人做事。”
“佛門中人。”驚鴻拿起她一撮黑發,“不是從佛門中溜了嗎?”
“只是身在紅塵罷了。”紅姑淡笑道,推開她的手,“你堂堂燕家堡堡主跟我一個青樓中討生活的人要東西,不覺得內疚嗎。”
“對你,我可一點也不覺得。”驚鴻收回手,坐到她旁邊。
紅姑望了一眼門外,“寶瑜呢,聽說他病了,還沒有好嗎?”
“已經好多了,能下床走動,還不能走太久。我就不帶他出來,免得被你氣到。”
“你真是寶貝他,當初把他交給你是我眼光好,要是他在我那里,一早就病重了。我聽說你最近新收了一房夫君,還想來看看是何方神圣長相如何。怎么,不帶出來讓我看看?”
“你明天來,就能見到。”
“明天?能讓你帶出去宴客的,一定不俗。可惜我明晚還得顧著長情樓的生意。”
“貪財鬼,以前沒見你這么愛錢。”
“跟你學的。”紅姑無辜地說。
“不要亂說,我身上缺點夠多的了,不要再亂安一個,我自己都數不過來。”驚鴻苦惱地嘆氣,和紅姑相視而笑。
有二十年交情的人,許多話不必說也能心領神會。平時,都是驚鴻借著談生意會客去長情樓找她,她只有在她生辰前一天才會來。兩人一起離開庵堂,在驚鴻繼承燕家堡前,是紅姑在這里照顧她。等驚鴻當了堡主,她就下山開了長情樓。外人不知道兩人的身份,紅姑在燕家堡時很少跟人打交道,也不出門,別人怎么想得到一個尼姑會成了青樓的老鴇。
“這次,他們準備的厚禮不少。河北張家準備了四名少年,都是十四歲,長得水靈靈的。若你不能留下,不如送給我,賺了銀子我分你一份。”
“你和錢進商量去,別扯進我。我可不當這惡人。”
“我已經和他說好了,不過是賣你一分面子跟你打聲招呼。”紅姑沖她挑挑眉,“還有洪家,好像也準備了一位絕色公子。他家的人我就不惦念了,你留著慢慢用吧。”
“洪家?”驚鴻輕笑,“他也想得出這招來。”
“誰讓你把帳都交給了錢進,這等于交出一半燕家堡的實權。若是得你寵愛能有這么大好處,我也大把大把地往你這兒送人。你說,哪天于修朗會不會也送人來?”
驚鴻沉下臉,瞪了她一眼,“到了他生辰,我是不是也得送個美人給他,當是禮尚往來呀?”
“這倒不用。”紅姑戲謔地說,“你若送了美人去,別人準說你妒忌人家夫妻和睦。”
“為何他送來,倒不怕別人說?”
“別人當然也會說。說他看不過你的為人,故意送人來羞辱你。你還不懂嗎,男女做相同的事,在世人眼中永遠是兩種意思。”紅姑輕拂衣袖,念了一聲佛,“世人的眼光跟我們又有何干?”
驚鴻大笑,心里說不出的痛快,這才像她的朋友。
商家送美少年作為賀禮的消息很快在后宅傳遍了。晚上,大家圍在花園烤肉提前替驚鴻慶祝生辰,心里略有些別扭。復川最愛吃醋,在外面一直是冷淡地看待她和別人在一起的畫面,也不會出面說什么。這種事,都是醋勁不輸給他的錢進開口。
“娘子,紅姑跟你說過了吧,送來的那些人要給她?”錢進旁敲側擊,暗暗留心她的神色,“說真的,論長相能比得過我、復川還有寶瑜的,世上幾乎是沒有了。讓他們住進來,也是浪費家里的飯菜。”
“復川和寶瑜的確好看到禍國殃民的地步了,你好像沒有吧。”驚鴻戲謔地打量了他一眼,“家里多幾個人吃飯,也沒什么問題。你提前和紅姑說了也沒用,要是真有入得了眼的,我便留下。”她有意氣他,誰讓他先斬后奏,把人給了紅姑,雖然她的確不想留下他們。
錢進暗惱,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要是明天她真敢把人留下,他也要跟她打一架,出出這口氣。今天就逄了,他喝了一口酒,搶走剛烤好的肉。別人聽她這樣說,也不再多嘴。燁遠悶悶在一邊喝酒,他養傷這段日子,聽木武說了不少后宅的事。她的夫君沒有傳聞中那么多,也沒有夜夜跟眾人尋歡作樂,平常比得最多的就是源長那兒。到燕家堡這么久,她從沒有在他那里過夜,也沒有過份的親呢,和她共騎一匹馬回蘇城好像是最親密的接觸,當時他以為她有意引誘他,最近才發現是她的惡作劇,她很喜歡戲弄別人看人出丑。還沒有跟他親熱,她就要收下別人,他的身體在她眼中可能沒多大吸引力。他應該高興逃過了一劫,心里卻不自在,不要他又選他去宴客,算怎么一回事。
“明天看緊點。”錢進在他耳邊叮囑。若不是燁遠還不算她真正的夫君,他也不會特別囑咐。“還有,在那人面前不要丟臉。”
那人指的是驚鴻的前夫于修朗,是他們都在意的人。燁遠微微點頭,算應了下來。他曾和于修朗見過一面,是在驚鴻被休之后。江湖送于修朗的外號叫“笑春風”,皆因他笑若春風,待人親切,風流倜儻,武功高強,也有人叫他雅公子。燁遠見他時,他也笑如春風,不管站在哪兒是極引人注目。說實話,那樣的容貌、脾性、風度、武功、才學兼具的人,她的其他夫君是比不上的。或許是這樣,江湖中皆看輕她。她被休之后,他沒有再娶,家中只有一位妾室一直沒有扶正,育有一子。能讓他不給情面的休妻,她紅杏出墻的事也許是真的,燁遠不懂,已經鬧成這樣,怎么兩家沒有交惡,他每年還親自來賀壽。她又是怎么想的,這么好的夫君不要,選擇和他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