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有黛玉和雪雁二人,因而雪雁問道:“小姐,為何在眾人前說自己體弱?”黛玉道:“臨來時,父親囑咐我外祖母家人多必定容易生是非,今日一看確是如此。老祖宗自不必說,其余人就是真心待我?言語中處處防備,是拿我年紀小不懂事?還是父親考慮的周全,不要鋒芒畢露。我是老祖宗的嫡親外孫女,是事實。模樣才學自是瞞不了人,唯有裝病示弱,才不至于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雪雁道:“我看賈府人不至于像小姐想的那樣,何況冷眼看來,老祖宗對小姐疼愛有加,其他人好歹也要看老祖宗臉色。”黛玉冷笑一聲到:“明個兒,你就明白了!”雪雁哪里知道,黛玉是王夫人鞏固自己娘家勢力的阻力,是金玉良緣的最大障礙,王夫人怎能不恨之?“可是,這藥怎么辦?”黛玉說道:“人參丸是補藥,吃了也無妨。”雪雁聞此言,從盒子里拿出一丸,剛想遞給黛玉卻停住了。黛玉一愣,“怎么了?雪雁。”雪雁臉色微微一變道:“小姐,這藥還是不吃的好!”說完竟把藥放在鼻子下仔細聞了聞,又把它捏碎仔細看了看。半晌方道:“看來小姐剛才一席話并不是空穴來風。”黛玉淡淡地說:“今兒這藥我要是吃了如何?”雪雁道:“此藥并無毒,只是其中幾味相生相克,服用一個月就會造成氣滯血瘀,夜不能寐,咳喘不止,類似癆病。此后就是停藥,也難去根啊!”黛玉眉頭緊蹙:“今日之事不要泄漏,我自有主張。以后我每日吃藥就由你親自負責。看來光是裝病還不夠分量啊!”雪雁心領神會,侍候黛玉睡下,便悄悄退了出去。
書房里,一個身穿藏青色長袍的大男孩坐在書桌前,一個身穿夜行衣的女子跪在地上,竟是雪雁。“她怎么樣?一路可平安?”男孩冷冷的語氣中竟有一絲急切。雪雁道:“回主子,小姐路上只是有些暈船,已無大礙。只是賈府不妥!”“哦?怎么不妥?”雪雁便把今日進府黛玉的言行說了一遍,最后說到了人參丸。大男孩聞聽此言,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知道是誰嗎?”雪雁低著頭說:“奴婢無能,還沒來得及查。”大男孩頓時瞇起眼睛,散發出的危險氣息讓雪雁有些發抖。“可惡,竟然算計一個小女孩兒!讓我知道是誰定會讓他生不如死!”雪雁渾身一顫,她向來知道主人的脾氣,不禁為下毒之人感到害怕。得罪主人,下場可想而知。“盡快調查,今天的事你做的很好。諾,這是賞你的。”一張銀票遞了過來。雪雁知道主人向來不喜歡廢話,連忙接過來道:“多謝主人賞賜,奴婢定當盡全力保小姐周全!”“這是千年雪蓮,你拿回去分三次讓她服下,以后就會百毒不侵了,別讓她知道是我給的。”“是,主人。奴婢告退。”大男孩輕輕一揮,雪雁推開窗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她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韜略,看來以后的日子不會那么寂寞了。”大男孩的嘴邊出現了連他自己都沒留意的笑容。
有多久沒有這么舒服的躺在床上了?黛玉竟一覺睡到晌午。“雪雁,怎么不叫醒我?”“小姐,老祖宗派人來傳話,讓下人不要驚醒小姐,什么時候醒什么時候再過去。”紫鵑也過來幫著整理被褥,“姑娘連日奔波加上體弱,應該好好休息。老祖宗如此疼愛姑娘自是考慮周全。”黛玉心中一熱,老祖宗竟是真心疼愛。待穿戴整齊后,黛玉忙過去給老祖宗請安。進去屋里,見三姊妹都在,先給老祖宗行禮,又挨個見過。賈母笑著說:“玉兒,到我身邊來。”黛玉只好坐了過去。“姐妹們怎么沒有去上學?”黛玉問道。探春笑著說:“只不過認識幾個字罷了,原本是父親說祖上向來男女都讀書,所以才給姐妹請了先生,也是只有下午學一會子算了。倒不像兄弟們每天都在學里。”黛玉聽著探春的話,思度著這三姑娘竟不似一般大家閨秀,倒是喜愛讀書的。賈母嘆氣道:“你母親敏兒真真是才女,可惜是個女兒,命又薄。如果是個男兒定有一番作為。”說罷眼眶又濕了。黛玉忙勸解。探春倒是心中一動,臉上不禁流露出來。黛玉旁眼觀之,原是賈母的話說到了她的心里。可惜在這樣一個社會,這樣一個家庭,一個庶出就害了她一生。黛玉看賈母悲切連忙叉開話題,“老祖宗,昨晚派人送來的人參丸玉兒已吃了,竟感覺比家中用的要好。”賈母道:“用著好就行。到底上了年紀,剛說過的話就忘。倒是你二舅母記著派人送了過來。”
黛玉聞聽此言,心中的疑惑又加重了幾分。難道真的是她?
黛玉帶著雪雁緩緩向王夫人住所走去,一路無語。院子里靜悄悄的,想必大家都趁著中午在小憩。黛玉路過東偏房隱約聽見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由的停下腳。“姨娘,聽說新來的林姐姐是個神仙樣的人,昨個二哥哥和姐妹們都去看了,唯獨不叫上我。”一個男孩憤憤的說道。“休要胡說,小心隔墻有耳。”一聲斥責后是一聲嘆息,“唉!我們母子在府里的地位還不如那得臉的丫鬟。唯有熬到你成人,才有揚眉吐氣的一天。”“姨娘,我雖小到也知道誰是真心。如今,太太只讓二哥哥讀書,任著我像沒有韁的野馬。何日才能有出息?”原是趙姨娘和賈環在私下抱怨,今日換作別人聽見這話,不知會鬧出什么風波來?黛玉默默走開來到上房,正巧有個紅襖綠褲的丫鬟走了出來,看見黛玉忙行禮。黛玉說道:“姐姐不必多禮!我來給舅母請安。”那丫鬟笑著說:“可巧,太太睡了一會剛醒。”說完忙打簾子讓黛玉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