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再也按捺不住,大手撥開圍觀的人群,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把采蘋拽到身后,黑眸直視著皇上,“皇上……”
“將軍,你這是在抗旨?”鄯燁瞇起綠眸,嘴角抖了幾抖,臉色驟變。
黑眸深幽堅定,綠眸殘佞邪冷。
兩人對峙著,營帳中,靜的可怕。
周圍流轉(zhuǎn)的空氣,仿佛在一瞬間,冷到極點,幾近凍結(jié)。
膽小的人,雙腿已經(jīng)瑟瑟發(fā)抖,綿軟無力。
“皇上,若是因為一個奴婢和將軍傷了和氣,好像有些劃不來,臣妾倒是有一個兩全齊美的主意”就在氣氛僵滯,眾人心顫膽寒的時候,忽地,一婉轉(zhuǎn)悅耳的女音,被輕風吹進眾人耳中。
起初,眾人或跪或站,均是低垂著頭,不看向上看,唯恐冒犯鄯燁,即使女子天姿國色,也無人知曉,此刻柔媚的聲音忽然響起,倒讓眾人心中驚愕,有膽大的,偷偷斜了眼睛,輕睇女子幾眼,這一瞧,便如被定了身,癡癡收不回目光。
女子站起身,抿唇一笑,腮頰處出現(xiàn)兩個深深的酒渦,眼睛黑白分明顧盼生輝,被她瞧上一眼,也覺得渾身酥麻,如墜溫柔醉鄉(xiāng)。
她緩緩走到皇上和將軍之間,輕抬柔荑,將采蘋從將軍背后拉到自己身邊。
采蘋只覺一陣淡淡香氣襲來,沁人心脾。
鄯燁回過頭,臉色冷冽,言辭嚴厲,“你有什么主意?說!”
聽他語氣不善,不禁引起一片嘩然,眾人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看來這位天仙般的美人不是傳說中恩寵無邊的妖妃,不然,皇上不會如此冷漠。
不受寵的妃子尚且傾城,可見,那神秘的妖妃是多么的美麗。
女子握住采蘋的手微微一顫抖,面上閃過一絲哀傷,“皇上,臣妾身邊恰好缺一個得心應手的丫頭,看她倒還清秀,不如賞給臣妾。”
鄯燁沉吟半晌,望了望面色堅決的將軍,忽地邪魅一笑,重新回到座椅,慵懶地歪靠著,“那就暫且讓江采蘋進宮,服侍謐妃,朕再另找一個女子賞賜士兵便是”
“皇上,臣曾答應過這位女子,一生護她周全。”將軍重新將采蘋拽回自己身邊,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毅然。
這么柔弱恬靜的女子,他怎放心讓她入宮?
“既然將軍不領(lǐng)謐妃的情,那么,抗旨,可是死罪”鄯燁眸底帶了威脅的笑意。
采蘋心下一緊,鄯燁想利用自己除掉將軍?她霍地抬起臉龐,注視著將軍俊朗的側(cè)臉,當她看到他臉上的剛毅時,一種幸福在心底迅速膨脹。
似乎感應到她的注視,將軍垂下黑眸,沖她淡淡一笑。
她緊緊注視著他,目光不肯挪開分毫,似乎想將他微笑時的臉龐,牢牢鐫刻收藏到心中。
記得他微笑時的臉,會讓她有勇氣,有勇氣孤單。
她明白他的心意。
雖然兩人從未說出口,但是有他在身邊,便有了溫暖。
采蘋默默看著將軍,兩人四目相接,片刻之后,她忽地用力掙脫他的手,走到鄯燁座椅前,慢慢跪下,不緊不慢地俯下身去,對著皇上磕了一個頭,“奴婢愿意進宮,愿意服侍娘娘,服侍娘娘總要好過做軍妓,好過隨著將軍,過著顛沛流離動蕩不安的生活。奴婢心中歡喜的很,懇求皇上成全。”。
此刻,她忽然明白了,山洞中,他面上詭譎的神色和不屑的笑意。
他在逼迫她和將軍,若她不入宮,將軍會看不見明日的朝陽,若她入了宮,她便成為他手中要挾將軍的棋子。
唯有她狠下心,讓將軍斷了情分,斷了念想,才會給他平安,才會讓他不受鄯燁轄制。
想到要離開這異界唯一的溫暖,心中,閃過落寞的刺痛。
快入夜的陰霾天空變得很暗,蒼茫里,只有從層層疊疊的云端某處流泄下來的夕陽,射出微弱的虹光。
高大宏偉的皇宮深處,浣洗宮廷衣物的河邊,不時傳來“嘩嘩”“啪啪”的涮洗和捶打的聲音,有一個嬌小的身影,正吃力地捶打揉搓著一件彩緞長裙,她身邊的木盆中,還有滿滿一桶五顏六色的待洗衣物。
時值暮秋初冬時節(jié),精絕京都瀛城的空氣已經(jīng)是出奇的清冷,女子仍然穿著單薄的棉布衣裙,寒風吹過,她嬌俏的身體便微微的瑟縮一下,手中的棒槌也加快了捶打節(jié)奏,活動起來,身子也可暖和一些,以此來抵御刺骨的寒冷。
一聲孤雁的長鳴,劃破了陰霾的天空。
夕陽的余暉,照映在空中飛雁的背上,反射出一抹就要黯淡下去的殘紅,這抹殘紅在陰沉的空中,格外的凄涼。
闊遠中的孤獨,絢麗中的黯淡,一切都昭顯著女子的孤孑。
女子停下洗衣的動作,用手背朝上抹了抹遮住眼睛的額發(fā),揚起臉龐,瞇著眸子,視線越過重重高大的宮墻,投向浩瀚無垠的天空。
孤雁,雖然孤獨,可是還有在天空飛翔的自由。
女子輕嘆口氣,思緒像是一只向往自由的小鳥,從清澈的黑眸振翅飛出。
時間真快,進宮一個月了,來到這個異界,滿打滿算,也足足有了三個月。
回想起來,從穿越到棺材,從蘇醒到滅門,從軍妓到進宮,仿若在做一場不知何時能清醒的噩夢,就像是莊公夢蝶,弄不清,究竟身處何處,是人,還是蝶?也讓人搞不清楚究竟哪是真哪是夢。
進了宮,采蘋才知道,那日在營帳中幫她說話求情的謐妃,是個極不受寵的妃子,在后宮甚沒地位,身邊只有一個服侍宮女,在采蘋進宮前不久,那個宮女不知道因為何事冒犯了鄯燁最寵幸妃子——窈妃,被拉到宮外,砍了頭。
宮女都對謐妃避而遠之,唯恐沾染了她的霉氣,就連浣衣的奴婢,都不愿意洗謐妃的衣物,所以,洗衣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采蘋身上。
后宮佳麗無數(shù),謐妃才藝容貌,皆算得上上等,可謂艷壓群芳,一顰一笑都風韻十足,皇上也會偶爾召她侍寢,但是不知為何,始終對她不冷不淡,就連月俸,也是少得可憐。因此,有時候,采蘋也會替其她宮女洗衣服,換幾文錢,維持日常的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