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所有人皆是一驚。
連風都尉也霍地轉過來頭,瞪大眼睛,緊緊盯著采蘋,面上閃過幾絲訝然和疑惑。
將軍頓了頓,垂下眼簾,怔怔看著采蘋清麗的面龐,黑眸若有所思,嘴角不易察覺地微微抖動一下,早已錘煉千百回堅如磐石硬如冷鐵的心,竟然有些搖擺,泛起絲絲漣漪。
她身上被撕碎的衣衫隨風飄揚,美麗的面孔慘白如雪,黑白分明的眸子清可見底,隱著絲絲的祈求。纖細的身體綻放在驕陽里,似乎一株弱不禁風的小草,瘦弱,卻透著頑強。
他皺了眉頭,眸中閃過一絲不解和猶豫,換成其她女人,肯定會哭鬧叫嚷著讓將軍做主,處死冒犯她的男人。這個女人卻在替輕薄她的人求情!她被嚇傻了么?
許久的緘默,空氣緊繃,幾乎凝固到令人窒息。
“松手!”將軍面色又恢復平常,輕輕啟唇,吐出兩個字。
采蘋這才察覺自己雙手仍然緊抱住他握劍的手,大掌溫熱,卻微微的有些粗糲。
她不禁面色一紅,臉上火辣辣的燙,忙不迭地松開手,攥緊胸前的衣衫,訕訕地笑了笑。
將軍再次揚起劍。
望著小士兵恐懼而可憐的神色,采蘋又開始沉不住氣,她咬了咬牙,緩緩的,跪在將軍面前,倔強地抬了抬下巴,仰視著將軍輪廓分明而粗獷俊朗的面孔,壓抑住內心的緊張,“將軍,請您饒他一次吧,這并非他的本意,人孰能無過?相信他下次不會再犯了!”
聲音輕柔,卻字字清晰。
將軍側臉瞧著采蘋,略有猶豫之色。這是殺雞儆猴的好時機,可以趁此銼銼風都尉的銳氣,可是,她瀅澈的眸子卻讓自己有些不忍心……垂下眼瞼,黑眸里有一絲無法察覺的柔情,轉瞬即逝。
采蘋心中暗喜,看來是求情成功,原來這個冷冰冰的將軍并不是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剛才聽士兵說是將軍下令不準為難自己,心中對他已是感激不盡,此刻,對他的好感更是直線上升。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說話的分量,高興了不到一分鐘,便被將軍粗暴冷漠地推開,他手中長劍在空中一揮,采蘋瞳孔一縮,眸中閃過一道耀眼閃亮的弧線。
天瞬間似乎陰沉了許多,殺氣騰然,她的一顆心頓從山巔墜入谷底。
看來,終究保不住這個士兵的命。
長劍距離士兵僅僅幾毫米的時候,忽地拐了一個彎,伴隨著一聲凄厲的慘叫,士兵挽起的發髻被切了去,凌亂的發絲四散飄落下來,空氣中緩緩彌漫起血腥味。
采蘋定睛一瞧,士兵右耳已被削掉,夾雜在碎發中,掉落岸石上。
將軍收了長劍,冷冰冰地轉身,拋下一句話,“耳朵形同虛設,不如切掉。若有再犯,殺!”,說罷,再也不睬旁邊的采蘋,徑自上馬,一夾馬肚子,疾馳而去,不一會便消失在小道深處。
驚魂甫定的士兵面無人色,極度的恐懼已經讓他忘記了疼痛,只是癱軟在地上,全身顫抖不已,腦袋上散著僅剩的幾縷頭發,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地上的耳朵,大口喘著氣。
風都尉深深瞥了一眼采蘋,神色復雜詭異,嘴角扯出一抹陰險的笑容,隨即甩袖離開。
看著被嚇傻的士兵,采蘋又動了憐憫之情,她猶豫了片刻,整了整領口,攥緊了破碎的衣衫,確保胸前白皙的肌膚不會曝光,才緩緩靠近士兵,然后慢慢蹲下身。
“你,沒事吧?”她伸手輕觸了他一下。
“大哥,你怎么樣?”一直站在遠處的小士兵飛跑過來,想把被削耳的士兵攙扶起來。
采蘋撕下一塊衣服,纏在士兵頭上,替他包扎傷口。
“他可能是受了驚,止住血沒什么大礙,讓他坐在這里回回神吧”采蘋側臉,微笑著安慰手足無措的小士兵。
小士兵臉蛋紅了紅,一絲光芒閃過他的眼眸,聲音有些哽咽顫抖,“謝謝你替他求情,江小姐,我哥要是有個好歹,我娘肯定也活不成了。他向來愛爭強好勝,現在又替風都尉做事,這次,如果不是你,將軍一定會殺了他。”
“你們是親兄弟嗎?”采蘋睜圓雙目,驚愕地瞧著面前這個局促的兵蛋子,仔細看,兩人眉目間確實有些相似。
只是采蘋怎么也沒想到,這個青澀害羞的兵蛋子,一旦愛起來,也是那么癡顛瘋狂,以至于,多年后,想起他,仍然唏噓無限,帶了永遠的愧疚。
采蘋和小士兵聊天,才知道他叫李二柱,被削耳的叫李大柱。
“你們都很怕將軍?”采蘋順手扯了一根枯草,含在嘴里,望著天際。
“將軍可是一位了不起的人!”二柱兩眼放光一臉神往崇拜。
采蘋從他嘴里得知,將軍威名遠播,他開始的時候不過是一介草兵,后來他隨大軍出戰征伐,驍勇善戰,讓敵國軍隊聞風喪膽,一步步升到將軍的位置。
身為將軍,雖然軍紀嚴明,但是對待下屬卻是關心備至,當然,如果下屬犯了錯誤,也絕對不會輕饒。
他穩重冷靜,足智多謀,雖然年少卻不輕狂。
只是,他的身世是個謎,從未聽他提起過親人,據說,只是據說,將軍和先皇的容貌有些相似,而且,將軍的娘親后來被先皇接進皇宮,做了皇妃,理所當然的,民間都認為他是先皇一夜風流后的結果。
采蘋一面聽二柱絮絮叨叨地說著將軍的光榮戰史,一面暗暗留心這里的地勢,有個高高的懸崖,飛機失事是從高處墜落,她才來到了這里,那么,如果她跳下懸崖,是不是可以回去呢?
這個想法讓她欣喜不已。
采蘋心里突突一跳,有高處,有水,說不準,她從懸崖上跳下去,掉入水中,就和來的情景相似,也許真的可以回去!
夜,漆黑,如濃墨。
采蘋躲在營帳口,等著巡邏的士兵走過,便飛快地朝白天走過的小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