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尋鼎
眼見嘆風先生二人遠去,葉爽聳了聳肩,其實穿不穿那弟子服,對于他來說卻也無所謂,只是他知道自己身上許多物件卻是不好嶄露人前,若有一把‘飛霞劍’倒也不錯。
“你在藥園內想必已是學有所得?”冰心突然冷聲問道。
“我正要與你說起此事……”
葉爽心中微微一動,便把自己在園內辯識藥材,且觸類旁通,學到許多如何培育靈藥的學識一一告知。
原來這天山藥堂所種的藥材蘊含靈性,自然是與凡塵世間所種不同,澆水、施肥、修剪、松土壤……等程序皆有著天壤之別。
先說澆水一事,這水并非普通之水,而是藥園內開有一渠,引來碎葉河水,水含靈性,為天山山頂的億載寒冰融化而成,越接近山頂,所含靈性越多。
天山如此之高,而天山派門戶最高處也不過半山云霧隔斷之下,所以藥園內所引入的碎葉河水,所含靈性比之它處更多。
藥園內的每一種藥材所需要的水量以及澆水的時辰與節奏,都有著嚴格的要求與控制,每一個細節處理都有可能影響到藥材的生長。
而施肥,更不可能像凡人種菜那樣,撒上動物的排泄物就行的,須根據所種藥材之不同藥性,施以不同之肥。
例如有那性寒之藥,種植期間,所處的位置不可直曬陽光,且還需撒上碾碎的冰渣,以其寒意養之。
而有性烈之藥,則需種在烈日之下,使其暴曬,晚上還需要上好的炭火將其圍住,待炭火熄滅,那炭灰便成了最好的肥料。
而一些藥材,會在生長過程之中,不斷的脫掉外殼或枯葉,若是等它自然掉落,一則在那地上久了,便會化成泥土,這些泥土對于這株藥材來說,未必是件好事,也許還會對藥性產生影響,但若是放置到另一株藥材下,卻又有可能會是非常好的肥料。
二則這些要落未落的外殼和枯葉也會吸食且分散掉還在成長中的藥材的靈性,使之藥性減弱。
所以,需用器皿在其還未掉落之前將其修剪下來,按其藥材屬性放置,才能更好的發揮其所長。
但這藥材的修剪乃是一門大學問,所用器皿可不能是鐵、木、竹等材質所制,因其本身便是含有五行之氣,多少會對所種的藥材產生影響。
最好的便是使用不在五行中的玉剪。
而每一株藥材該剪哪里?剪多少?多久剪一次?都有著不同的要求,不能出半分差錯。
這藥園先前也不知是誰在打理,自葉爽來后,在辨認藥材同時,也從書本內學到這些知識,更親身操作,體驗一把。
好在他原就是奴仆出身,在溫家時也曾被喚去當花匠使過,所以對于種植一事,也是身有體會,再加上藥園內這些東西齊全,上手極快。
只是他畢竟年幼,又是自學,有時竟會操作錯誤,但隔天再來時,卻見已被調整正確,也不知是誰所為。
而調整過后,那些藥材皆有補救之法,若是因其操作錯誤而枯萎,想來冰心必定發怒。
所以他只在心內認定是冰心暗中施為,不由心存感激。
葉爽將之比照書上所述,更加銘記于心,下次再操作時,竟再無差錯。
如此,他竟也成了一個精通種藥之人。
“即如此,那就事不宜遲,我便開始教你煉丹,我給你七天時間,你需獨自煉成一爐丹藥,若是不成,你哪兒也去不了。”冰心聽他把事說完,不由佩服起眼前這個幼童。
自己專研丹道數十年,方有如此見識,而葉爽僅憑藥堂內的藏書,自學便能記住這許多繁瑣復雜的東西,且聽他說得條理分明,看來自己并未走眼,加上他腹內那道神秘的紅氣,解毒的希望又大了許多。
“不用你說,我自然會用心,否則我去赴宴,拿什么做敬禮?總不能空著手去吧!”葉爽聳肩,做了個鬼臉。
冰心秀目流波,眼神奇怪:“你是打算送丹藥?”
“我一無金銀,二無貴重之物,即學習丹道,不送丹藥送什么?”葉爽笑著反問。
“你才開始學習,至多不過煉制一些低階丹藥,你是打算拿這些去送人不成?”冰心微微詫異,面上冰冷,內心卻暗自覺得好笑:這小孩子就是天真。
“你即是天山藥仙,名聲自然是重要的,我可不想丟你的人,第一次去別人家里做客,總要拿些禮物過去才是。”葉爽年紀雖小,但豈能看不出冰心的心思。
冰心神情越發冰冷:“你少在那里貧嘴,我的名聲也不是從你那里掙得來的……”
但葉爽沒半點退縮懼怕,反而吐了吐舌頭。
冰心瞪著他,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你的第一爐藥,自然是撿那簡單的開始學,也別好高騖遠,就從‘辟谷丸’開始吧……”
她說著突的一頓,沉吟半晌,還是覺得不妥:“只這‘辟谷丸’卻是最為低級的丹藥,為丹師入門必煉,你若要拿此去當禮物,恐怕……”
葉爽深深瞧了她一眼,清澈的目光仿佛透視到了她的心底:“這你就不懂了,送禮講究心意第一,這第一次煉成的丹藥做禮,可不比拿別的強?”
冰心微微頷首,目光中似是嘉許,似是鼓舞:“你即要煉藥,必得有一個自己的藥鼎。”
她見葉爽興致勃勃的看著堂中央擺著的那座冰鼎:“這冰鼎可不是你現在就能使用的,你跟我來。”
葉爽只得收回目光,翻了個白眼,跟在其后,走出藥堂。
藥堂左側所立乃是冰心所住的露微坊,右側另有一棟三層小樓。
“一半春……”
葉爽抬頭瞧見門上那塊用黑松木制成的牌匾,字跡歪斜,如同孩童頑戲之物,下意識的撓了撓頭:“為何會取這樣刁鉆的名字?”
“你哪里知道這名字的好,豈不聞‘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冰心目中精光一閃,鼻子處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喔,那是我太過愚鈍,還請明示。”
葉爽也不生氣,饒有興趣的看著冰心。
“當年藥堂內繁花似景,此樓建成之日,當時的藥堂堂主見海棠的花瓣還未像雨點般凋謝墜落,而那梨花卻已然如白雪般紛紛盛開,晃覺卻是春天已然過半,感嘆時光逝去如此之快,所以一時興起,才有了這個名字。”
冰心面龐平靜地凝望著那塊牌匾,輕嘆了一口氣。
“好端端的嘆什么氣?”葉爽奇道。
“那一代的藥堂堂主乃是天山的一個傳奇,但……”冰心欲言又止,不愿再說起此事,只足尖輕點,進了一半春樓。
只她的眉眼之間,卻是隱約流露出落寞和寂寥,好像多了一些難解的心事。
葉爽一怔,不由翻了個白眼,跟在其后,心中啐道:吊人胃口,愛說不說……
“這里約有數百個藥鼎,材質不一。”冰心指著那滿地亂七八遭、竟似無處放腳的屋內說道。
葉爽順著她所指望去,見那屋內光線暗淡,堪堪可見地板上擺滿大小不一的藥鼎,不僅材質不一,造型也有方有圓,或雕花刻紋,或光滑如鏡。
這些藥鼎卻不是一一擺放整齊,而是堆積如山,層層疊疊,行到近處,更是見上面布滿了厚厚的灰塵,顯是許久未曾有人打掃過。
“余者也就罷了,但其中藏有一十七個寶鼎,有天山歷代藥堂堂主所用之物,也有先輩們多年來所獲的珍藏,皆為不出世的寶物,你若有緣,可從中挑選一個,做為日后煉丹所用。”冰心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投向身旁的葉爽。
葉爽又驚又喜,只是要從這滿地的藥鼎中找到那十七個寶鼎,談何容易,不由眉毛一揚:“你是說要我在這里面找到那十七個寶鼎?這我怎么找呀?”
“哼——”
冰心卻是一副冰冷的模樣,似是愛理不理:“那十七個寶鼎乃是仙門至寶,有緣者方才能得,天山弟子眾多,不少弟子也學習丹道,按天山門規,這里的藏鼎向所有弟子開放,任其挑選。”
“若能挑到那十七個寶鼎之一,便能煉制出更高等級的丹藥,如此方有資格進入藥堂,成為藥堂弟子,只是這多少年來,也無一人拜入藥堂,你可知為何?”
“不知道。”
葉爽早已站在那些藥鼎中,彎身低首,雙手開始翻找了起來。
“這是雙向選擇,仙門之寶自有靈性,若是沒那天資,便是與之無緣,人挑鼎,鼎也在挑人……”
冰心雙目緊緊的盯著他,一字一字緩緩說道:“那十七個寶鼎卻是一個也沒有被帶出此地,如此姿質,怎能拜入我藥堂?”
葉爽聞言一頓,心中微涼,停住雙手:“如此說來,若是我也找不出來,便是也沒有那煉藥的天資?便無法與你學習煉丹之術?”
他雖早在心中有此猜測,不過只等冰心自己說出,不由心中一凜,轉頭正迎上冰心烔然有神的目光:“若你也如此,就只能做個藥童。”
葉爽不由激起了好勝之心,胸腔里一股熱血上涌,雙眉一揚,朗聲道:“你別小瞧人,且看我尋了出來。”
他再不理會冰心,只把那雙袖向上挽起,彎下腰去對著那地上的藥鼎逐個細細查看。
冰心則不再開口,只在心里暗道:希望你能找到,如此方才有望能煉成‘七毒大日烈焰’的解藥。
這邊葉爽先是尋到一個三腳圓口上蓋、短頸鼓腹的黃黑色小鼎,他吹飛覆蓋其上的灰塵,便見其通體如木制,底部盤根交錯出三條枝葉形腳,用以支撐鼎身。
再細看,見其中一支腳上有一處葉形紋樣,上用小篆刻了‘參橫’二字。
葉爽拿在手里,上下翻看,想了又想,只覺這只鼎不是自己想要的,便搖頭放了回去。
手剛離鼎,冥冥之中,耳邊仿佛聽到有一聲嘆息響起。
他心中驚覺,立起身來左右瞧看,卻未有發現,自覺奇怪,又自嘲許是自己聽左了,也未可知,便又再繼續找尋。
向前走了數步,見前面有一只體型稍小,色灰白,鼎腹處雕刻有許多古樸花紋的四方足鼎,著實與眾不同,不由伸手拿起,拭去灰塵后細看。
此鼎入手沉重,鼎身呈長方形,平沿方唇,口沿兩側各豎一耳,下有四支獸形圓腳支撐,腹身四角及每一面正中均有一道扉棱,扉棱兩側繪有平排連續的聯珠紋樣,上蓋中心有一不知名的異獸盤坐其上,以異獸為頂心,頂外處填充四向放射狀的寶相紋,精美絕倫。
葉爽捧在手中把玩了許久,才把那上蓋掀開,在鼎身腹內壁處找到兩個小字,只筆跡太過細小,如蠅頭一般,樓內光線暗淡,著實無法看楚。
只得往后退出,拿到近門處稍亮的地方,借著天光,才知原是‘啟蟄’二字。
這尊藥鼎小巧玲瓏,葉爽愛不釋手,本想就此決定,只又覺得此鼎仿佛也不是自己想要的,且也不知是否就是那十七尊寶鼎之一,不由走了回去,放回原處。
此時仿佛又有一聲嘆息在他耳邊響起,比之前更為清晰。
葉爽不由驚悚起立,不住打量起四周:“冰心,你可有聽到有什么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