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國既是北邊蠻邦，粗俗無禮還屢犯我國邊境，我們豈能主動言和。”

“身為一國重臣，吳尚書該懂得為民著想之理，而不是只為著自己打算。”

“如果能因此平息戰亂，換得國泰民安，我吳某又豈會不舍得一個女兒。怕只怕到時只是白白犧牲。”

“為國犧牲，又何嘗不可。”

角落里的趙慕如輕輕掩了個呵欠，低垂的臉上掛著淡雅如春風的微笑，掩飾著心里早有的不耐——這兩個老頭子有完沒完？不就是戰或和，嫁或不嫁么？何必這樣爭論不休，占去幾乎整整一個早朝的時間。

不過，就算他們不爭，整個早朝對他而言還是沒有任何意義。還不如，在家里逗逗正經得過分的春風好玩兒呢。

想他三歲開始識字讀詩，自此聽聞天下事，初時滿懷理想一心只盼為國效力。誰知十幾年間風云變幻，待他入朝為官時一切都變了樣。皇帝老邁、沉迷丹藥女色、昏庸無能使得佞臣掌權、忠臣招謗，丟官事小喪命還不是最糟，怕只怕生不如死亦或株連九族——史書上的王朝黑暗期所有壞事在此時幾乎都能一一應驗。

人人自危、步步為營，這種官場待著卻比不待還煩。偏偏，他父兄皆為武官，如今都奉命戍衛邊疆，近期之內恐怕難以回朝。家中其他族脈除去從商部分之外，大部分都在地方為官。因此，就算只是為了及時獲得“第一手消息”，就算每天站在朝堂之上都是低調得比柱子還不如，他也必須每天早起站在這里聽那些討厭至極的言論。

好不容易挨到“退朝”二字響起，趙慕如跟著百官散去的步伐比平時偏緊一些。初春的早上還是有點冷呢，盡管走到太陽能曬到的地方還是覺得冰冰的。保持著臉上已經習慣到連發僵都不會的微笑，時而點頭簡單應付下身邊幾位比他資歷更淺的所謂“同僚”的問候，趙慕如伸手湊在唇邊呵著氣，看著不遠處的宮門，加快了腳步。

“少爺。”才踏出宮門，就有散著暖氣的披風自背后披上——是侯在門旁等著的春風。

“春風。”趙慕如唇邊的笑稍有加深，“你總是這么及時。”不僅是身體，連心都有點暖暖的，這個無論刮風下雨、天寒天熱，都會陪著他來又等著他回的春風呀，真是……真是及時。

“趙大人……”李英云看著趙慕如驀地加深的笑容，有點恍惚，忘了原本想說的話——原來，趙大人他……比如沐春風還……真是難以形容。

“哦，李大人。”趙慕如回頭看有點發愣的李英云，微皺了一下眉，惱今天過冷的天氣過糟的心情，讓他一看到春風就忘了這個人，“府里還有一些趕著處理的小事，我和家仆先回了。改日再敘。”

“哦，好的，好的。”果然還是……如沐春風而已吧。剛才他一定是眼花，看錯了。趙大人是一個男兒郎，怎么會……美艷得讓人心跳呢。

“這是春風應該做的。”李英云一走，林春風就乖乖答話——她每天都站在門外，翹首以盼，小小巧巧的樣子，惹得守衛都分外疼愛，久了還和她成了關系不錯的朋友。他們也會好心的幫個頭還小的她在人群中尋找少爺，這省了她不少力。

“嗯，對，都是你應該做的。”趙慕如朝林春風伸手，林春風趕緊上前用自己的小手包住，還輕輕搓了起來——這當然是少爺的交代，冷的時候要替他暖手，熱的時候要替他降溫，總之呢，一出宮門都要這樣小心伺候著才行。因為，剛上完早朝，憂國憂民的少爺是很累的。

“春風，今天中午有什么好吃的？”

“有少爺愛吃的糖醋鳳梨雞絲、紅燒梓國錦魚、青絲云豆腐，還有一些其他日常小菜。”知道少爺好吃，她每次出門前必向在廚房當差的娘詢問今日菜單，也都會提前根據季節時令事先交代好少爺愛吃的菜色。

“不錯，肚子有些餓了，我們走快點。”趙慕如說著，拉著林春風一起上了馬車，然后將雙手都交給她暖著。

少爺……林春風微微喘著氣，上天真是不公平，少爺從年前開始就和田里的麥苗似的，長得飛快，如今已經超出她許多許多了。而她都已經十二歲了，怎么還是那么一點大？小姐還為此笑話過她呢，說她在十二歲的時候至少比現在的她高一個頭。喂，拜托，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們趙家姐弟一樣長得那么飛快的好不好？林春風略微哀怨的嘟嘴。

“為什么不高興？”

“沒……”

“說。”

“……春風只是苦惱自己怎么都長不高罷了。”到底還是不敢瞞少爺，因為他好像天神似的，什么都瞞不住。而一旦被發現自己對他有所隱瞞，后果可是比罰抄一百遍他的名字或者一天內擦三次以上地板還可怕的。

“傻瓜。”趙慕如笑了一聲，“姑娘家長那么高做什么？像我二姐那樣19歲還嫁不出去有什么好。”

“小姐她不是因為高才嫁不出去的。”不對，也是因為“高”，但不是“身高”而是“眼光高”。

“總有些關聯。”姑娘家不都是希望找個比自己高大壯碩的夫君才覺得有安全感么？而自己太高，再想找個比她還高的男人就更難了，再加上其他方面的條件限制，哎，他看二姐要嫁出去，難！“不過，你這樣是偏小了些，幸而年紀還輕，還是能長的。”

“真的？”

“我何時騙過你。”

“太好了！”少爺雖然壞心眼，但在這方面好像都沒有騙過她，好吧，聰明少爺都這么說了，她還是很有希望的，嗯嗯，努力吧！

只是長高而已，有那么值得高興么？真是的。靠在車廂后壁上，懶懶看著林春風燦爛笑顏的趙慕如，在不知不覺中也跟著漾出一抹笑意。不過，她應該不會長太多的，到他胸口吧，到他胸口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