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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這座城市光線昏暗,充斥噪音,悶熱異常。許多年以來,火焰一直在它的中心燃燒。大錘擊打鋼鐵的聲音,滾燙的鐵水與冰冷的冷卻水碰撞發(fā)出的嘶嘶的淬火聲同樣未曾停止過。空氣中帶著淡淡的煙味,不過巨大洞穴里的特殊構(gòu)造讓這里的空氣始終處在適宜呼吸的狀態(tài)。它的名字正是此地居民行事與性情的寫照:鐵爐堡。

這座矮人地下都市的君王有著火紅的胡須和碩大的鼻子,此時他正陪同他的客人走過主鑄造區(qū)。他一邊邁著堅定有力的步伐,一邊不停地搖著頭,仿佛在對某件事感到難以置信。他伸出一根香腸一樣肥碩的手指,點住自己的客人。

“我也就只會為你打造犁頭,安杜因·洛薩。”他用帶有韻律感的渾厚聲音說道,“這樣你和你的農(nóng)民大軍就能用矮人鑄造的精鋼利刃去進攻小泥堆了,對不對?只是這樣說一說,我就感到不寒而栗了。我的妻子們又會怎么想?”

安杜因·洛薩,矮人國王麥格尼·銅須唯一愿意為其打造犁頭的人微笑著俯視自己的老友。他的個子很高,身材強健,但并不顯得有多么粗壯。與任何君王在一起,“暴風(fēng)城雄獅”都不會感到絲毫拘謹。他一生中大部分時間都在和眼下暴風(fēng)城王座上的那個人并肩戰(zhàn)斗,同桌豪飲,而且他很了解麥格尼。

“這就是軍人的詛咒,陛下。”友愛之情讓他揶揄的話語也顯得溫暖,“我干得越好,我的用武之地就越少。”

麥格尼哼了一聲。“大概是吧,”他放棄了抱怨,“能見到你真好,老朋友。等你的馬車做好準備,我們就會把你的貨物裝上去,讓他們啟程。”

洛薩在一只貨箱旁邊停下腳步,滿懷期待又小心翼翼地伸手撫摸那些閃閃發(fā)光的犁頭。這肯定是世界上最好的犁頭。

“跟我來,”麥格尼繼續(xù)說道,“我有一些東西要給你。”

矮人國王將手中的戰(zhàn)錘放在一只小木箱旁邊的窄長桌子上。洛薩好奇地走到他身旁。麥格尼打開了那只木箱,洛薩饒有興致地朝箱子里望進去。箱子里鋪著奶油色的軟布,上面放著一樣洛薩從沒有見過的東西。它由金屬打造而成,一端有一個寬大的開口,很像是某種號角。另一端則是折曲的,開口中有一根細長的鐵棍。它旁邊還放著一些拇指指甲大小的金屬圓球。洛薩完全糊涂了。

“這是什么?”他問道。

“一件機械奇跡,”麥格尼一邊響亮地喊道,一邊帶著寵溺新生嬰兒的表情朝那樣?xùn)|西伸出手,“這是一支火槍。”他將這件東西從木箱中取出來,單手握住它折曲的一端。

“這樣把它拿好,”麥格尼說道,“在這里放一點火藥,用這根通條迅速壓實,然后放入子彈,再壓實,這里是火石……”

他舉起這件武器,像弓箭手一樣瞄準。但矮人國王很快又放下那件武器,雜亂的紅色眉毛皺在一起,臉上顯露出困惑的神情。“奇怪。”他嘟囔著,漫不經(jīng)心地將為洛薩準備的禮物塞給洛薩。

洛薩將這件武器插在腰帶里,朝麥格尼盯住的地方望過去。一名國王的信使正跌跌撞撞地向他們跑過來。他的心中掠過一絲警訊,軍人的直覺讓他繃緊全身肌肉,做好了行動的準備。矮人喜歡大步行進,步伐堅定安穩(wěn),也會發(fā)起迅捷勇猛的沖鋒,但他們很少會奔跑,而且肯定不會這樣奔跑。一定發(fā)生了很糟糕的事情。

那名矮人的臉幾乎像他的國王的胡子一樣紅。他拼命邁動雙腿跑上臺階,一直到國王面前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時間,他只是不停地喘息著,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不過在大口吸進帶有金屬味道的空氣同時,他向國王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里攥著一份被卷起來的文件。

“去喝口水。”麥格尼命令他的信使。國王打開那份文件。他的手指雖然粗大,卻格外迅捷靈巧地打開了文件。就在麥格尼閱讀文件的時候,稍稍安心下來的洛薩學(xué)著矮人國王的樣子用火槍進行瞄準,又好奇地朝金屬槍管的開口中看了看,伸手指進去挖出里面的那顆小圓球,想仔細地審視一番,然后回頭瞥了一眼麥格尼,卻發(fā)現(xiàn)老友親切和藹的面孔變得嚴厲起來。麥格尼緩緩抬起頭,迎上洛薩探詢的目光。矮人國王的眼睛里閃耀著決心,還有一絲哀傷。

“也許你要回家了,大個子。看樣子,有人攻擊了你們的一座哨所。”

洛薩伏身在國王的獅鷲背上,騎著她飛向暴風(fēng)城。這頭半獅半鷹的猛獸屬于他的萊恩國王陛下。王室也只有屈指可數(shù)的幾頭獅鷲,所以除非是官方事務(wù),他們很少會被當(dāng)做坐騎來使用。洛薩騎乘的姿勢讓這頭獅鷲明白,她的乘客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目的地。她也正在全力執(zhí)行這一命令。

隨著獅鷲迅速拍動翅膀,洛薩的頭腦也在飛快地轉(zhuǎn)動。攻擊?敵人是誰?或者說,是什么東西?送來的信中沒有詳細說明,也沒有提及傷亡和敵人數(shù)量——只有遭受攻擊這一點信息。肯定不是巨魔。那些藍色皮膚、口中齜出獠牙的怪物上一次來暴風(fēng)城搗亂的時候已經(jīng)被他、麥迪文和萊恩狠狠教訓(xùn)了一通。圣光啊,那場勝利甚至還讓暴風(fēng)城為麥迪文建造了一座雕像。

獅鷲收緊翅膀,開始全速沖刺,洛薩緊緊抓住了騎鞍。他們下方,暴風(fēng)城軍營外,他的兩名副官——卡洛斯和瓦利斯正在等他。卡洛斯個子很高,五官棱角分明,面容嚴肅而專注;深色皮膚的瓦利斯則總是他們兩個之中更具有耐心的一個。他們鎮(zhèn)定堅毅的神態(tài)都顯示出職業(yè)軍人的標準風(fēng)范,但與他們戰(zhàn)友多年的洛薩從他們身上印證了自己的判斷:發(fā)生了非常糟糕的事情。

獅鷲剛在皇家軍營外面落地,洛薩就跳下來。獅鷲向洛薩一低頭,洛薩拍了拍它的脖子,將她的韁繩遞給一名隨從。隨即把手中的卷軸舉到卡洛斯胸前。

“這封信中說我們遭受了攻擊。告訴我詳情。”

瓦利斯點點頭,引領(lǐng)洛薩大步走進軍營,匆匆踏上了通向醫(yī)院的樓梯。枝形吊燈在房間中灑下昏暗的光亮,為一排排病床上被白色布單蓋住的軀體涂抹了一層怪誕的光暈。“是,長官。我們所掌握的情報并不比您更多,長官。那座哨所發(fā)來求援信號。等我們到達時,我們……唔……他們已經(jīng)全部犧牲了,長官。”

“沒有生還者?”洛薩震驚地問道,“一個都沒有?”他的目光從瓦利斯的黑臉轉(zhuǎn)向卡洛斯截然不同的白臉。

“沒有,長官,我們在那里只找到了尸體。”卡洛斯回答,“我們把尸體都帶回來了。”

“還有兩支搜索隊下落不明,”瓦利斯說,“我們已經(jīng)……這些尸體……”兩名軍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洛薩以善于激勵部下跟隨自己出生入死而著稱,但現(xiàn)在,他很想把這兩顆腦袋用力撞在一起。“您最好過來看看,長官。”

洛薩在軍營的走廊中大步前行,竭力思考自己被告知的每一件事。“一整座哨所的士兵?”他問道,“沒有人能向我們提供半點情報?”

回應(yīng)他的只有沉默和靴子踏在石板上的聲音。兩名軍人又對望了一眼。

“我們找到了一個人。”瓦利斯說。

“那個人在查看尸體。”卡洛斯接著說。洛薩向他瞥了一眼,看到這名部下的額角滲出了汗水。

“你們在那座哨所找到了他?”

“不……,長官。”卡洛斯說,“我們把陣亡的將士帶回來以后,在這里找到了他,在軍營里。”

“在軍營里?”洛薩的聲音在整個大廳里回響,但他并不在意,“圣光在上,什么樣的白癡會放任士兵的尸體遭受劫掠,而且就在這座該死的軍營里?”

“我們認為他是一名法師,長官!”瓦利斯立刻回答道。

一名法師,那種人都會隱身術(shù)。洛薩的步履有些不穩(wěn),但他還是在快速前行。這讓他明白了這些人為什么如此辦事不力,但這又給他帶來了更多的疑問。

他讓自己的聲音盡量保持平靜:“你們控制住他了?還是他把你們變成羊了?”他甚至沒有掩飾聲音中諷刺的意味。

“是的,長官。”卡洛斯說,“我是說……是的,我們抓住他了。我們正帶您去審問他。”

他們將那名可能是法師的入侵者關(guān)在了軍營辦公室里,并派遣了一名衛(wèi)兵看管他。衛(wèi)兵向洛薩敬禮,然后退到一旁,用一把通用鑰匙打開屋門。

洛薩本以為會看到一個留著白色長胡須,擺出一副傲慢臭臉的老人家。所以他完全沒有想到,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會是一個滿身污泥、衣衫破舊的年輕男孩。洛薩走進辦公室的時候,那個男孩正在閱讀一本放在桌上的書。他抬起頭,用一雙棕色的大眼睛看著洛薩。

然后他一下子跳起身,興奮地喊道:“終于等到你了!你是指揮……”

洛薩已經(jīng)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拽過來,按到桌面上,又伸手拿過測量羅盤,用力拍下,將男孩的左臂壓在鋒利的羅盤尺刃中間,固定在木制桌面上,隨后他把這名少年入侵者的袖子拽了起來。

瓦利斯是對的。這個年輕人的手臂上烙印著一枚眼睛紋章。

“Sha’laros!”男孩喊了一聲,眼睛里放射出藍色的光芒。洛薩騰出的一只手捂住這名法師的嘴,打斷了他的誦唱。明亮的蔚藍色魔法在這個男孩的右手指尖上盤旋,但因為沒有了咒文提供能量,魔法光華很快就黯淡下去。洛薩把這名法師拉到眼前,強迫他看著自己。

“這是肯瑞托的標記。你來我的城市做什么,會施法的小子?”

年輕法師雙手低垂,身子也軟了下去。他召喚的魔法消失了。洛薩小心地放開手,讓他說話。“讓我檢查完那具大廳里的尸體再說。”他平靜地說道,仿佛他的話非常有道理。

洛薩給了他一個兇狠的笑容。“那么……為什么我要縱容你?”

男孩深褐色的眉毛緊皺在一起——是因為遭受了挫敗?還是因為擔(dān)憂?“那具尸體中藏著你們遭受攻擊的秘密。”他舔舔嘴唇,仿佛突然又變回了那個男孩,“我能幫助你們。”

洛薩瞇起眼睛,仔細審視這個男孩的臉。如果沒有優(yōu)秀的識人能力,洛薩不可能站在今天的位置上。這個男孩的目光中帶著真誠。洛薩領(lǐng)著這名年輕的法師去了他要求前往的房間——一路上,洛薩都緊緊抓著他那條烙印有眼睛標記的胳膊。

卡洛斯掀起簾子,露出法師被抓住之前正在檢查的那具尸體。洛薩一下子停住了腳步,讓跟在最后面的瓦利斯差一點撞在他身上。

洛薩是一名意志堅定的軍人,也見到過許多原因不明的死亡——有的尸身毫無傷痕,有的被殘忍撕碎。但這具尸體……

死者的眼睛和嘴都張開,皮膚呈現(xiàn)灰色,顯現(xiàn)出一些深色的條紋,仿佛是某種壞疽,卻又不太一樣。他的面頰凹陷,眼睛上蒙了一層鹽一樣的外殼,映射著灰暗的光澤,顯得很是堅硬。這個……東西上沒有一寸能被稱作是正常的,它甚至不能被稱為一具尸體。

年輕法師沒有再說話,仿佛也被這具尸體嚇到了,但他還是決定要繼續(xù)自己的調(diào)查。他逐一觀察尸體的每個部分,目光最終落在那張幾乎不像是人的面孔上。顯然是在努力堅定意志之后,男孩才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將兩根手指插進尸體張開的口中,拉開下巴。洛薩也俯身去看。盡管心中充滿厭惡,他還是認真地注視著法師探索的手指。

一縷縹緲的綠色薄霧從死者的口中冒出來,立刻又消失不見。包括洛薩在內(nèi)的軍人們都感到一陣驚愕。法師向后一躍,用袖子捂住口鼻,顯然是不想讓這股氣體碰到自己。他吃力地咽了一口唾沫,才將蒼白的臉轉(zhuǎn)向洛薩。

“那是什么?”洛薩問。

年輕法師深吸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必須召喚守護者來。這應(yīng)該由他來解釋。”

年輕法師的語氣更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不是提出一個要求。洛薩眨了眨眼,“麥迪文?”卡洛斯看著他的指揮官問道。

“別浪費時間!”男孩急切地說。

洛薩瞇起眼睛看著他。“只有國王能召喚守護者,我不能,更不會是一個還沒有長出第一根胡須的臟孩子。”然后他又對卡洛斯說,“帶他去閃金鎮(zhèn)。”

夜已經(jīng)很深了。當(dāng)洛薩的獅鷲以優(yōu)雅的身姿降落在閃金鎮(zhèn)溫暖舒適的獅王之傲旅店附近時,已經(jīng)快要天亮了。空氣潮濕又有些冷,森林中還聽不到鳥兒的歌唱,只有夜行動物各種近于鬼魅的聲音。雖然時間還早,不遠處卻已經(jīng)有鎮(zhèn)民在聚集了。他們今天來這里,為的是能夠一睹出游到此的國王和他的衛(wèi)兵隊伍的風(fēng)采。

“你是說,猛獸?”說話的聲音鎮(zhèn)定平靜,卻充滿威嚴,完全壓倒了其他人的聲音。當(dāng)然——洛薩心中想道,這時皇家衛(wèi)兵剛剛向他行過禮,為他讓開了進入獅王之傲旅店的道路——那個人就是這副樣子。對此洛薩非常了解。

萊恩?烏瑞恩國王身量很高,有一頭深黑色的頭發(fā),一雙睿智和善的眼睛和一副修剪整齊的胡須。即使現(xiàn)在沒有穿正式禮服,他依然看起來有君王的英姿。皇室家族今天正在艾爾文森林享受一天的戶外旅行生活,萊恩卻收到了和麥格尼國王同樣的警報信。于是他立刻率眾回到旅店,分析當(dāng)下的局勢。

洛薩在這里感覺到一陣不合時宜的懷舊之情。在此之前,這家位于閃金鎮(zhèn)這座小鄉(xiāng)村中的旅店曾經(jīng)是他、萊恩和麥迪文共聚一堂,歡笑、游戲、痛飲的地方。現(xiàn)在,這里變成了臨時的戰(zhàn)爭指揮所。旅店中的幾張桌子被拼在一起,上面鋪滿了地圖、信函和墨水瓶。洛薩注意到壓住那些文件邊角的是一些啤酒杯,禁不住露出了微笑。

“什么樣的猛獸會做出你們所說的那種事?”萊恩繼續(xù)問道。他顯然在努力保持平靜,同時他的雙眼正仔細審視一名暴風(fēng)城士兵的盾牌。那面盾牌上有一道深深的劈痕,幾乎讓金屬盾面裂為兩半。

一名有著深黑色頭發(fā)和眼睛的軍官搖搖頭。“一定是謠言,陛下。”

“從三個山谷傳來了類似的消息。”艾絡(luò)曼強調(diào)。他是洛薩麾下最優(yōu)秀的軍人之一。現(xiàn)在他的藍灰色眼睛里神色格外嚴峻。

“我聽到了十幾種相互矛盾的描述。”第三名軍官說。

“這是一場叛亂,陛下。”第四名軍官附和道。

“叛亂,猛獸,”第一名說話的軍官顯得有些惱怒,“我們需要更多的情報。”

萊恩看到了洛薩,眉宇間的皺紋立刻舒展了一些。“洛薩,”他喊道,“你有沒有確切一點的情報?”

“也許有一點。”洛薩說。塔瑞亞王后站在丈夫身旁,聽到自己兄長的聲音,也抬起了頭。和洛薩四目相對的時候,她給了洛薩一個緊張的笑容。塔瑞亞就像萊恩一樣儀容高貴,但洛薩很清楚,她那雙雌鹿一樣的眼睛和端莊嫻靜的風(fēng)范后面隱藏著一顆極為聰慧的頭腦和一顆頑固的心——可以說,就像他自己的一樣頑固。

洛薩迅速匯報了自己掌握的情況,摒除掉一切推測,只陳述事實。他告訴了眾人那名年輕法師的探查,從死者唇間逸出的那一縷綠色煙霧。最后他說道:“我的陛下,我已經(jīng)被告知應(yīng)該召喚守護者前來。所以,希望您能發(fā)出詔令。”

“這件事很好辦。”萊恩用玩笑的語氣說道,隨后又恢復(fù)了嚴肅。

“格蘭村還沒有消息嗎?”塔瑞亞輕聲問道。格蘭村是一座像閃金鎮(zhèn)一樣精致寧靜的城鎮(zhèn),是她和洛薩長大的地方。它位于艾爾文森林的南邊,現(xiàn)在那里正陷入一片神秘的寂靜之中。不幸的是,洛薩沒有能讓他的妹妹安心的消息。他只能搖搖頭。

萊恩看著洛薩,完全是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一個哨所的三十名士兵怎么可能一聲不響地就消失了?”

“是邪能,”一名年輕人強壯有力的聲音響起,“或者至少是受到了邪能的影響。”

房間中的議論聲戛然而止。萊恩以及洛薩之外的所有人都看著站立在門口的那個新出現(xiàn)的人。國王揚了揚一道眼眉,不確定地問洛薩:“是他嗎?”

“嗯……”洛薩心不在焉地應(yīng)了一聲。他的注意力全在法師身后那名負責(zé)監(jiān)管法師的年輕士兵身上。現(xiàn)在那名士兵正筆直地站立著。

該死。

洛薩緊緊抿起嘴唇,點了一下頭作為對國王的回答。“凱蘭軍士!”塔瑞亞說道。喜悅之情讓她的聲音溫暖起來。

凱蘭低下頭。“陛下。”他高亢的聲音顯得有些過于鄭重。我有過這樣年輕的時候嗎?洛薩心中想。

“謝謝你,軍士。”洛薩厲聲說道,同時走過去,打算帶領(lǐng)年輕法師去見國王。凱蘭敬了一個禮,站到門邊等待命令。

“那么,”萊恩的聲音同樣很嚴厲,“你是誰,法師?”

“我的名字是卡德加,”男孩回答道,“我是守護者學(xué)徒。”

和卡德加剛剛出現(xiàn)時,房間的安靜程度相比,現(xiàn)在這個房間里就算是爐火的“嗶啵”聲仿佛也變得過于響亮。法師向四周掃視了一眼,似乎因為眾人的注視而感到不太舒服。隨后,他繼續(xù)說道。

“我……嗯,我曾經(jīng)是守護者學(xué)徒。但現(xiàn)在我放棄了這個誓言。”依然是一片沉默。“實際上,你們要知道……這件事并沒有官方的文告。這更多是出自……我個人的決定。當(dāng)然,這個決定的結(jié)果就是我離開了達拉然和肯瑞托,還有……我不再是守護者學(xué)徒了。”他有些躑躅地結(jié)束了自己的發(fā)言。

“你的意思是,你是一名逃亡者。”洛薩說道。

這個名叫卡德加的男孩向洛薩昂起頭以表達自己的氣憤。“我沒有躲躲藏藏。”洛薩只是抬手示意卡德加應(yīng)該向國王詳細匯報。

“陛下,”卡德加走上前說道,“也許我沒有完成我的訓(xùn)練,但我并沒有丟掉我的能力。正如同您如果決定不成為一名軍人,您依然懂得如何揮舞長劍。您要知道……”他用一只手撓了撓褐色的頭發(fā),“我感覺到了某種東西。黑暗的力量。它很強烈,幾乎用鼻子就能聞到。”

一陣寒意在洛薩的皮膚上涌過,他知道這個男孩沒有說謊。

“既然知道了如此邪惡的東西就在附近……我不能對此視而不見。我認為……”

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尖叫,緊接著是一連串戰(zhàn)斗的呼吼聲。卡德加的話被打斷。凱蘭沖過去拉開門,高聲喝令人們保持秩序。

“外面出什么事了?”洛薩問那名年輕士兵。

男孩向他的指揮官轉(zhuǎn)過年輕得不可思議的臉:“有煙塵冒起,長官!在東南方!”

“陛下,”卡德加全身都繃緊了,“我促請您盡快與守護者見面!”

“敵人已經(jīng)殺到艾爾文森林了!”一名衛(wèi)兵喊道,“是格蘭村在燃燒!”洛薩和萊恩對視了一眼,洛薩大步走到窗前。那名衛(wèi)兵是對的。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遠方的火光非常顯眼,將樹冠以上的天空映成一片陰郁卻又險惡的橙紅色。撲面而來的風(fēng)中帶著刺痛他鼻翼的辛辣味道。

塔瑞亞也來到洛薩身邊,一只手按在他的手臂上。“有敵人?”暴風(fēng)城的王后出身高貴,現(xiàn)在更是因為婚姻而成為統(tǒng)御萬民的皇族。她一直保持著優(yōu)雅溫婉的聲音,只有深知她的洛薩能夠從她的聲音中聽到一絲顫抖,從她握緊自己的手心里感受到她的恐懼。

洛薩沒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塔瑞亞很清楚。她審視著洛薩,面容漸漸發(fā)生了改變。“怎么了?”王后問道。

洛薩在自己妹妹的耳邊低聲說道:“不許問凱蘭的事。”

塔瑞亞看著他,無法再偽裝出困惑的表情。洛薩的聲音變成了嚴厲的耳語:“這是我的事,你不要管。”

塔瑞亞沒有駁斥洛薩,只是說道:“他只想追隨他父親的腳步。”仿佛這一句話就足以解釋一切了。

這件事問題百出,洛薩希望自己至少能抓住一點頭緒,但現(xiàn)在沒有時間了。所以他只是說:“不要再幫他了。”

“小心你的用詞,”塔瑞亞說,“你是在和你的王后說話。”

這讓洛薩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狡猾的微笑。他俯身到塔瑞亞耳邊,提醒她:“你首先是我的妹妹。”對此塔瑞亞無從爭辯。萊恩走到他們身后,用一雙深棕色的眼睛嚴肅地看著洛薩。

“你上一次去卡拉贊是什么時候?”國王問道。

“是和您一起去的。我記不得了……六年前?”六年了,這么長的一段時間是怎樣溜走的?他們?nèi)齻€曾經(jīng)是那樣親密,曾經(jīng)……

萊恩顯得有些驚訝。“從那以后,你就沒有聯(lián)絡(luò)過麥迪文?”

“我不是沒有試過。”洛薩嘟囔著,“我知道他能夠收到我的信,但我覺得自己還不如把寫好的信直接燒掉,也免去了讓信使跑腿的麻煩。相信你也沒有得到過他的任何消息吧。”

萊恩搖搖頭,面色嚴峻地看著自己的手,“不管怎樣,現(xiàn)在他沒辦法再躲著我們了。”他從手上摘下一枚巨大的、光芒璀璨的藍寶石戒指,放進洛薩伸出的手掌中。

他們四目交匯。

“守護者,”萊恩說道,“在此接受召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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