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十年了，天南海北的，要聚不容易，這次算是在南方的幾個同學組織的一場小聚會。原本是打算自己一個人去的，組織者卻說了，就是同學間吃吃飯，聊聊天，最好是把家屬帶上。孤單了那么久，不希望同學會上自己又是孤單一個，反正自己也不打算放手了，索性就帶上了子君。

老劉的愛人叫黃梅英，是他的青梅竹馬，跟黃昱也是發小。去年年會的時候，子君見過，不過她可能沒注意到她。是典型的北方人，個子高高大大的，眉眼舒朗，讓人看著都舒服，和老劉站在一起說不出的和諧。看見迎面走來的黃昱和子君，黃梅英趕緊迎了上來，眉眼里都是笑，“你是小陳吧，聽老劉和老黃常說起你。沒想到這么年輕漂亮，倒是便宜老黃了。”

子君聽了這話臉燙得不行，她今天算是見識到北方人的爽朗了，紅著臉道了聲，“嫂子好。”

“好，你也好。”黃梅英邊說著，邊自來熟的和子君聊了起來。

兩個男人就落后了幾步，老劉見著打扮得青春洋溢的黃昱就心塞。一樣的年紀，兩個一起出去，人家都叫自己老劉，叫他小黃。這下，黃昱交了個小女朋友，這么一打扮，更顯得他老了幾分。老劉心里不舒服，就忍不住拿話來刺黃昱。

“這還真是轉了性了啊，打扮得這么騷氣。”老牛說得酸溜溜的，黃昱只當沒聽見。他現在心情好得很，所有不好聽的話自動過濾掉。

“你這是打算吃嫩草，把自己都給搗騰年輕了。切，裝得再像，那也是老牛。”不得不說，老劉說話是真損。但黃昱今天心情好，依舊笑瞇瞇的，很是滿意自己的一身裝扮。話確實沒說錯，和子君在一起，自己的心態似乎也變得年輕了不少。不過來而不往非禮也，黃昱自然不是善茬，然后他不經意地覷了老劉一眼，慢條斯理道，“確實，不像某人，再怎么裝也不像。”

“你——”老劉氣得差點仰倒，哼哼了兩聲，也就沒有再開口了。倒是子君和黃梅英聊得很是開心，“是嗎，嫂子，那下次我跟你學。”

“那感情好，要說咱北方人還真吃不慣這南方的米飯，你要是會做面食，那黃昱可就真有口服了。也省得三天兩頭去我們家去蹭吃蹭喝。”黃梅英這話就是實打實的打趣了，平時黃昱怕打擾他們兩口子，去得少，還是她三天兩頭打電話叫著去的。說是反正都是要做，也不多他一個人。

她這也是為黃昱高興，雖說結婚多年了，比個單身漢還不如。單身漢還可以偶爾出去有個艷遇，他卻是像個和尚似的，還得守著清規戒律。開始聽老劉說黃昱找了個小姑娘當女朋友，還當他頭腦發熱，為色所迷，小姑娘除了年輕漂亮，哪里又會知冷知熱。見了人才知道自己以偏概全了，小姑娘是年紀小，長得也漂亮，可是一點也不輕浮，沉穩有度，還挺賢惠。

說話間一行人就到了，黃梅英要去洗手間，就問子君去不去。子君欣然前往，不說和黃梅英處的不錯，女人似乎天生就連上廁所都喜歡結伴。黃昱和老劉就站在入口處等著，里面就出來一位同學，叫劉強的，“喲，老劉，黃昱，你們這什么時候到的？剛才還說起你們二位呢，怎么站在門口不進去？”老劉這長相，從讀書起就被稱為哥，多少年了，沒人問他的年齡，直接都是叫哥。

“等你嫂子。”“也是剛到。”老劉和黃昱一起回答。

“黃昱，你這是越來越年輕了啊，哥們我剛才都差點不敢認了。你們兩口子倒是一個賽一個的會打扮啊！”

“那是。”老劉忍不住又來刺黃昱，“人家現在——”黃昱一個眼神過來，老劉到了嘴邊的話給憋了回去，轉了個彎又和劉強聊了起來，“劉強，這都有哪些人到了？”

“廣東的幾乎都到齊了，還就差你們兩個了。對了，黃昱，剛才我還問曉玲來著，怎么你還沒到？怎么，你們兩口子不是一起來的？”

“那當然是我想給阿昱一個驚喜啊。”一個熟悉而又有點陌生的聲音從劉強身后傳來，緊接著，一個妝容精致，衣著得體的女子走了出來，笑容明媚大方，“阿昱，好久不見！”

女人含情的雙眼望著黃昱，笑顏如花，只有眼角的細紋能看得出來她已經不再年輕。老劉在心里罵了句娘，扭頭看了看黃昱，黃昱低垂著眼，倒是看不出神色。只有那緊握的雙拳，以及那泛白的指關節能看出他此刻的內心絕不平靜。她怎么會在這里？她不是說要嫁個那個黃毛定居國外嗎？

“老公，我好想你——”曾曉玲邊說著，欲要挽住黃昱的胳膊，黃昱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她沾染到他分毫，她怎么還有臉叫他老公？

“老公，我錯了，我不該騙你，我——”曾曉玲敢于這樣做，是篤定了黃昱會在外人面前給她面子。她早就從同學那里了解到，大家都還不知道他們離婚了。可現實卻給了她狠狠的一個耳光，她愛他啊，所以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化療后丑陋的樣子，想他一生都記得自己美麗的樣子，所以才在得知自己得了絕癥時騙他說自己愛上了別人。可是老天和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最后才發現是誤診。她也知道自己想了個餿主意，可是，如果他了解到，那一切都是因為愛他，他一定會原諒她的。曾曉玲想到這里，臉上又露出笑來，當年，她能從那么多人中脫引而出讓他愛上她，現在，她也一定可以——

黃昱冷眼看著她的表演，那個午后，哪怕當時他表現得那樣的淡然，可是那種屈辱卻深深地埋進了心里。當初，要走的是她，說愛上了別人要離婚的也是她，現在，她的深情表演給誰看。

“夠了，曾曉玲，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黃昱嫌惡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又后退了一步，側眼間看見子君站在幾步之遙，滿臉驚愕，淚光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