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
“他們都走了,你還留在這里做什么?”
“昭自小便追隨君上,君上在哪里,昭就在哪里。”
“走吧,都走吧。”
“君上!”
“不要再叫我君上了,我已然成為廢人一個,你還是離開這里,自謀生路吧。”
夜熻的目光淡淡地掃過昭,轉身進了屋子。
他來到上官翎曾經住的房間,眼神流連在這里的每一件物品上。這所院子的每一個角落都是他當年親自置辦的……梳妝臺,他能看到她曾坐在這里素手描眉的樣子,鏡中的那張臉傾國傾城,那也是他日思夜想的人。桌子上的茶杯,她曾用它細品茶的清香,她恬靜淡然的模樣清晰的印在他的腦海里。這張床,她在這里度過了無數個黑夜,這里有她留下的夢境,或好或壞,都是屬于她的印記。
夜熻坐在床沿,撫摸著早已涼透了的被褥,這里也曾留有她的氣息和溫度。這里的一切都還是她在時的樣子,這里到處都是她的影子。他常常想伸手觸碰她,但影子終歸還是影子,在他的手要碰到她的時候,她化成了一縷輕煙,從他的眼前消失,他便再也沒了伸手碰她的勇氣。他不想,即使在幻境里也只能看著她從自己眼前消失。
夜熻伸手緊緊抓著胸前的衣服,他的心疼病又犯了,神醫給他的藥似乎也失去了效用。這種痛好像一把把鋒利的匕首插在心上,令人絕望,窒息的痛苦永無止境。
“我之前就告訴過你,心病還須心藥醫。你這般下去,我也救不了你。剛才給你把脈,我發現你的病癥越來越嚴重,可能,你真的活不了多久了,最多還有一年光陰。”
“原本你只需用內力壓制,再加上我的湯藥調理,本無大礙。可是你竟然為了救那姑娘斷送了自己幾十年的功力,連內力都給了那丫頭。現在病情加重,連我的藥也救不了你了,我只能幫你拖延一段時間。”
“這一身的內力換她一世無憂我已無憾,這樣我也算是完成了對她的承諾。”
“……罷了,罷了。我這里還有些丹藥,你且拿去,可緩解些痛苦,只是你……”
“多謝神醫多次傾力相助,晚輩感激不盡,今生無以為報,來世必當償還。”
“我一個糟老頭子,無須你的報答。誰讓你那鬼老師父最是看重你,你有困難,我就是看在你師父的面子上也該幫你一幫。更何況,這也是你師父臨終前曾托付我的,你師父生前對你委以重望,他若是知道你就這樣斷送了自己一生的功力,不知道會不會被你氣得從棺材里跳出來罵你一頓。”
“我自會向師父請罪,是我辜負了他老人家的期望,但是我不會后悔。”
神醫老頭嘆了口氣將一個白色瓷瓶塞給了夜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離開了。
夜熻知道自己現在還不如一個普通人,他遣散了山莊里所有的人,并且退位讓賢將盟主之位讓給了某位新起之秀。夜熻平日里對山莊里的人都很好,所以在這個危機關頭,沒有人愿意離開,雖然他們曾經崇拜的君上大人已然成為一個廢人,但是他們還是不愿意在這個危難關頭離開,但是最后山莊里只剩下了昭和小蘭兩個人,其他人也不想離開,但是都被夜熻給趕出去了。
昭和小蘭兩個人自小便來到了夜翎山莊追隨夜熻,這里就是他們的家,他們自是不愿意離開的。夜熻多次勸說無果,也就默許他們留在這里了。
夜熻每天都獨自坐在為上官翎而建的院子里,獨自忍受病痛的折磨,細品孤寂的滋味。他日日夜夜守在這里照顧她最愛的花,一個人一遍又一遍的打掃屋子,睹物思人,沉浸在自己營造的世界里,沒人能打擾到他。小蘭每天給他送飯,但當她再來看的時候,原來飯菜是怎么擺的,現在還是怎么擺的,原封不動的放在桌子上,她連筷子也沒動過。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知覺,不知疲倦,不知饑餓是何滋味。每天像是一臺機器一樣,照顧花草,打掃屋子,反反復復,自得其樂。
他迅速消瘦下來,整個人都失去了精神與活力,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但是每每看到他照顧的那些花卻是無比的溫柔,看不出一絲痛苦的樣子。
“君上,吃飯吧。”小蘭像往常一樣給夜熻送飯,看到桌子上可口的飯菜已經涼透,一動也沒動過的樣子,小蘭滿眼的心疼,她哭著跪在夜熻身邊,拽著他的衣袖
“君上,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為了上官小姐,您廢了一身的功力,您為她做了這么多,難道還不夠嗎?上官小姐從不曾回報過你什么,哪怕是一句感謝的話也不曾說過,現在您不吃不喝,她什么都不會知道,您非要折磨致死才甘心嗎?……君上,醒醒吧,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啊!”
夜熻低頭看著已經哭得泣不成聲的小蘭,將她扶起來,伸手為她拭去眼淚,轉過身,旁若無人地給花澆著水,臉上漸漸浮現出笑意。
小蘭心里一陣刺痛,她從六歲開始便跟著君上,她沒有父母,是君上將她帶到了夜翎山莊,她才有了家。君上一直是她崇拜的對象,這江湖上誰人不曉得武林盟主的威名。曾經那么驕傲的他卻為了一個女子卑微到了塵埃里,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君上,仿佛對這世間了無牽掛,漸漸地覺得他于她更像是陌生人,她感覺她已經不認識他了。
“君上,卑微到塵埃里的愛情不要也罷,你不該是這個樣子,小蘭不會再讓你這樣下去了。”小蘭擦干眼淚離開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