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八點，楊光還在迷迷糊糊地睡覺。他是個作息時間很規律的人，但昨天卸下背負多年的重擔，又暢想之后的安穩生活直至半夜，強悍的生物鐘第一次罷工，讓他睡了個難得的安穩覺。

殷小迪在衛生間里洗漱，響動很大，這死胖子明明知道今天要上班，昨晚還打游戲到半夜，結果早上忙的飛起，搞得像是外星人入侵一般。

“光子，我去上班，下班后給你商量找工作的事情。”胖子拿著一包干吃面，一邊啃一邊穿衣服還要忙著說話，當真將一分鐘當做十分鐘來用。

胖子的關門聲將楊光最后一絲睡意驅散，他一個翻身從床上起來，趴在地上開始做俯臥撐。每天早晚各五百個俯臥撐，是他保持十幾年的習慣，早已深深印入骨子里，成了本能。

砰！

俯臥撐才做到二百多個，屋門便被人用力推開，一個渾身是血的身影闖進來，并且把房門重重地關上。

楊光在第一時間就嗅到了濃重血腥味，雙手還在地上撐著，右腳已經發力將床鋪踢開，為自己留下足夠的騰挪空間。這，依舊是本能。

下一刻，楊光停下了所有動作，盡管這些年見多了鮮血，但當他看到眼前這個血人是殷小迪時，還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光......光子，我好像......殺人了。”殷小迪雙眼無神，臉色蒼白，說完這幾個字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篩糠般抖動不已。

楊光這才注意到，胖子手中竟然拿著自己那把尼泊爾軍刀，上面鮮血淋漓不說，竟然還夾雜著幾片肉絲。

那是人肉。

面臨突發狀況，楊光是專家，所以他只用十分鐘便將胖子安頓好，清理一切血跡，將刀子藏起來，并且倒上一杯白開水。

楊光迅捷沉默的行動總算讓胖子稍微安定，他端著開水，雙手輕微打顫，用同樣顫抖的聲音說道：“我本來想拿著你的刀去公司炫耀一把，順便讓蘭蘭對我刮目相看。但剛出小區，就有一個人朝我撲過來......”

胖子停頓一下，想起當時的恐怖場景，眼中驚恐之色大作，“那人渾身是血，手里還拿著一條胳膊.....是真的胳膊，我不會認錯的。我當時腦子一炸，想也沒想就捅了他一刀。”

回憶到此結束，胖子喝下一口水，卻馬上嘔吐出來，其中夾雜著早上吃的干吃面，房間頓時充斥著濃烈的酸臭味。

但胖子顧不上這些，鼻涕眼淚都流了出來，聲音嘶啞地說道：“我沒想到你的刀那么鋒利，一下子就捅進去了，那人掙扎著要抓我，很拼命，我都看到腸子流出來......”

嘔吐聲再次大作，胖子說不出任何話，只是不停地吐，吐得胃部抽筋，眼角欲裂。

楊光默默地聽完這些，半晌后輕聲道：“胖子，當時你報警沒？或者說有沒有叫救護車？旁邊有沒有圍觀的人群？”

胖子抬起頭，“當時遠處有幾個醉鬼，走路搖搖晃晃的，一直向我這邊走，我在他們趕到之前逃離了。我沒有報警，也沒叫救護車。”

房間沉默下來，只有廚房的水管滴水聲，那是胖子早上出門太過匆忙的結果。

楊光本不抽煙，此時卻從柜子里找出一包煙，給自己和胖子分別點上，沉聲道：“呆在這里，除了我之外不要見任何人，我去現場看下情況。”

胖子哆嗦點頭，楊光的沉穩為他注入了信心，望著穿衣服離開的楊光，他大叫道：“光子你小心點，我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走在樓道里，楊光心中思緒電轉，聽胖子的描述，那人只怕兇多吉少。最要命的是，胖子事后并沒有采取補救措施，而是逃離現場，這就相當的麻煩。

樓道很安靜，但旁邊幾家住戶緊密的房門里傳出咚咚的聲響，還有大吼聲。聽著像是吵架，但又不像，楊光心里想著殷小迪的事情，腳步并無停留。

......

打開小區鐵門，燦爛的陽光潑灑進來，帶來光明的同時，也帶來一副鮮血的盛宴。就在楊光的眼皮底下，一個半裸男子躺在地上，上半身被啃的露出白骨多處，上面牙痕密布，一條胳膊不翼而飛。

而啃食他的，不是阿貓阿狗，也不是動物園里逃出來的豺狼虎豹，而是......房東。

真的是房東，楊光還一眼看到房東大腿上的紗布，那是昨天被斑點狗咬的傷口。但一晚過去，斑點狗不見蹤跡，房東卻替換了它的位置，開始咬人，不，應該是吃人。

楊光看到房東的肚皮高高隆起，判斷出她最少吃了五斤肉。

“臥槽！”楊光爆出一句粗口，想也沒想一腳踹了上去。眼前這幕絕對挑戰人類承受極限，換個人只怕早就嚇得轉身跑路或者癱軟在地，但楊光不一樣，多年的經歷讓他習慣于解決問題，而非逃避然后等待別人去解決。

楊光常年鍛煉，力氣頗大，一腳將房東踹出幾米遠，看了眼已經死透的男子，有些悲涼，因為他認出這個男子是房東的丈夫。

妻食夫身，就算是非洲食人族也干不出這種事。

房東很快從地上翻起來，因為大腿受傷，她只能半蹲在地上，滿嘴的肉絲血沫，眼球全被眼白覆蓋，只留下中間一點針芒絲的墨綠色瞳孔。

房東的詭異讓楊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想到了生化危機，又想到了胖子早上的遭遇，再加上昨天那絲不祥預感，心頭附上一層濃重陰影。

下一秒，一只手抓在楊光的腳踝。

楊光瞳孔驟縮，那個被他判斷死去的房東丈夫，竟然用僅存的一只手攥住他，少掉大半唇皮的嘴巴咬向他的小腿。

與此同時，房東嘶吼著撲來，就像一只瘸腿的野獸，眼中沒有獸性，全是毀滅一切的暴虐。

一對二，還是兩個沒有理智的殘廢，按理說楊光不會有任何壓力。但不久前，妻子食夫、死人復活接連發生，所有人都成了原始而血腥的野獸，再強悍的神經也需要好一段適應時間。

楊光需要時間和空間適應，所以他掙脫了那雙手，踢開了房東，一大步竄進樓道，將鐵門重重關上。然后雙手扶膝，大口喘氣，雙腿一陣打顫，隱隱有些脫力。

電話鈴聲響起，是殷小迪打來的，忐忑地問楊光情況如何。

楊光深吸一口氣，將心悸死死壓住，沒有任何語氣波動地說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正在出租屋里度日如年的胖子差點罵娘，這都什么時候了，還來這種無聊把戲。但心底的忐忑讓他很快妥協：“先聽好消息吧。”

“據我估計，被你捅一刀的人應該沒死，而且他還不會報警。”楊光想著那個死而復生的房東丈夫，瞇著眼睛說道。

殷小迪第一次發現，幸福來得如此突然，沒死人，自己就不是殺人犯，最妙的是，那人沒有報警。

渾身輕飄飄的殷小迪感覺像是抽了兩斤****一樣爽，這貨神經大條，只顧自己高興，半天了才想起來還有一個壞消息呢，心中又一沉，暗想對方難道要讓自己賠錢，那可不是小數目，畢竟腸子都捅出來了。

楊光很了解殷小迪的尿性，輕飄飄地說道：“壞消息是，你很快就要開始一段慘淡而暗無天日的生活了。”

殷小迪不明白這句話的深意，心中掠過幾種可能，最后不確定地問道：“什么意思？對方不會是讓賠錢吧？我靠，那我豈不是要去賣屁股？”

楊光唯一佩服殷小迪的，就是這廝的粗線條，無奈地嘆口氣，道：“去陽臺看看吧，我親愛的胖子。”

胖子舉著電話，帶著許多疑惑，打開陽臺的門，朝下面望去，手機吧嗒一聲掉在地上，小圓眼瞪的能有磨盤大。

街道上，到處都是車，還有人。

街道上有人有車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車子沒有行駛，而是撞在了一起，騰起陣陣白煙，偶爾幾輛還在運轉的車子，被堵在車禍現場，車窗上趴滿了人，里面隱約可聞驚悚的叫喊聲。

人分為三種，吃人的，逃命的，還有被吃的。胖子親眼看到一位穿著工裝的女性，被幾個小孩子團團圍住，撲倒在地，短時間內就被撕扯的七零八落。

胖子又想吐，但實在吐不出來東西，只是干嘔幾聲，喃喃道：“這是......怎么了？怎么會是這個樣子？”

楊光不知何時來到胖子身邊，望著下方街道如同末日般的場景，發出長長一聲嘆息，“只是睡了一覺，就他媽成了這個樣子。胖子，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接下來，你要鍛煉身體了。”

胖子茫然地看著又一個逃命的男子被撲倒吞食，無意識地說道：“鍛煉？為什么要鍛煉？鍛煉什么？”

楊光輕輕拍著胖子肩膀，指著下方那一幕由鮮血和死亡構成的狂潮，沉聲道：“最起碼，你要比他們跑得快。”

胖子身上的肥肉顫了顫，牙關輕微地上下碰撞，“光子，這么可怕的場景，你不害怕嗎？”

楊光忍不住摸了摸腰后的軍刀，苦澀笑道：“怕，怕的要死。我剛準備過安穩日子，上天就來了這么一出，我還年輕，不想死。”

胖子強笑一聲，絕望自語：“這么猛的狂潮，能活下來嗎？”

下一秒，出租屋的木門猛然倒塌，數聲嘶吼聲接連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