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如魚刺梗喉，林湘如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依舊低頭扒拉著那幾粒可以數得清的飯粒。

冬天的夜，猶為清靜，盡管才過八點，別墅四周已淪落在一片寂寥之中。

林湘如在餐桌邊默默地坐著，一杯已失去熱氣的碧螺春在手心里擺著各種pose。陰冷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遲疑與難決。

站在身后的劉嫂，摸不透女主人到底要干什么。劉嫂扭頭看了看客廳里的壁鐘，八點了，按照定例，夫人此時應該從外面散步回來了。

林湘如的作息很有規(guī)律，什么時候起床，什么時候洗漱吃早餐，什么時候喝茶看書報，什么時候外出購物會友，什么時候鍛煉蒸桑拿，什么時候上床安歇……她都有個固定的時間，不管春夏秋冬，雷打不動。

這個時候該上桑拿房蒸桑拿了。

劉嫂總是納悶，這有錢人也太怪了，三天兩頭將自已脫了個泥鰍似的光溜溜地塞進那個小房間去遭罪，悶也要悶死了，還叫享受？不明白。有一天，劉嫂在夫人離去后悄悄地溜進桑拿房呆了一會，就呆了一小會，劉嫂就差點暈了過去，忙不迭地奔了出來。那感覺，劉嫂覺得，就象是進了三伏天的麥籠里，又熱又悶。唉。花錢買罪受！

聽說建這個家庭桑拿房花了一百多萬塊錢呢，我的娘呃，這有錢人就是喜歡造孽。真想遭那份洋罪何苦糟蹋錢糧？讓夫人秋天割麥的時節(jié)上老家去，鉆它幾天麥籠，割它幾天的麥子，感覺肯定比在桑拿房強，還一分錢不用花呢。

劉嫂正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呢，只聽得“砰”地一聲巨響在餐廳炸開。

“啊喲，夫人、夫人，你沒燙著吧？”劉嫂忙上前。

夫人手中的茶杯，已到地上報到了，用生命演示了最后的壯烈……一地的碎片。

林湘如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劉嫂，什么也沒說。

劉嫂一邊收拾著殘局，一邊又抬頭看了看墻上的鐘。夫人像失了魂似地坐在這里，那接下來的事情不是都得往后延嗎？那今天自已又不知道得陪到幾點才能睡呢。

想著，不覺張了張掉了好幾顆牙的嘴……睡意來了。這兩天鬧著少爺的婚事，劉嫂已經賠掉好幾個晚上的睡眠了。

“夫人，司徒局長還在樓上等你呢，是不是現在就上去？”見林湘如仍如泥像一般端坐著，劉嫂只得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聲。

司徒雷成盡管已從位置上下來了，他現在什么長都不是，只是個家長。但他還是喜歡大家這樣稱呼他。

不提則可，劉嫂一提，林湘如霍地站了起來，細眉高挑，杏眼圓瞪，厲聲地說：“閉嘴！我的事情什么時候輪到你來管了？”

劉嫂頓時閉了嘴，低眉順眼地不說話了。心里卻在想，跟我們當下人的急什么急？有本事，跟你老公鬧去！別在我們面前像只老虎，在司徒局長跟前卻像只老貓！

林湘如在原地站了一會，見壁鐘的時針已快挪到九點這一格上了。她知道，不能再耽誤下去了，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司徒雷成早從浴室出來了，穿著一件白底藍粗條的睡袍坐在電腦前，一邊登錄“情色天空”，翻看著網頁，一面不時地將不滿的目光瞟向房門。

叩門聲，終于敲響。

“進來！”嚴厲，憤怒，全摻在一起。那感覺，就好象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面，準備接待犯錯的下屬一般。

林湘如如一道悄無聲息的黑影，閃進了屋內，坐在了丈夫右側的沙發(fā)上。雙手放在微微彎曲的雙膝上，上身筆直。

司徒雷成只是用眼角略略地瞄了一眼如主持人一樣坐姿的林湘如，心里不免冒出一絲冷笑：哼，裝什么正經！

見司徒雷成遲遲不開口，林湘如只得陪著小心先開口問：“有什么事情嗎？”

司徒雷成懶懶地點擊著鼠標，似乎全身心都投進了那黃頁之中

等了一會，林湘如又小聲地問了一句。

司徒雷成緩緩地轉過皮椅，在林湘如面前優(yōu)雅地翹起二郎腿，多毛且健實的小腿，若隱若現。他順手從盒子里拿過一顆戒煙糖，慢條斯理地剝掉糖紙，又慢慢地將糖塞進嘴里，有滋有味地嚼了半天后，才幽幽地說：“林湘如，今天你的行為讓我很生氣！”

林湘如在心里馬上起了反應：哼，你更讓我生氣！帶著兒媳婦到處亂逛。

但林湘如不敢明著表示，只是將身子往前傾了傾，好象很尊重司徒雷成的意見似的，一臉恭順。

“你竟然當著小驊和珞微的面前大放厥詞，陰陽怪氣。我警告你，假如你自已不要臉面，我也不會給你臉面的。你想想吧，假如大家知道你曾有過那樣的一段過去和經歷，你想大家會怎么看你？”

司徒雷成的話，跟平時一樣，含著警告和威脅。盡管，林湘如聽得耳朵都起老繭了，但她不敢忽視。她無法面對，一旦惹怒了司徒雷成后所要面臨的場景。

“對不起，”林湘如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低著頭說：“我不是針對你的……珞微這丫頭，來自小市民的家庭，生性看上去就很狂野，現在不好好調教，就怕將來小驊的日子不好過。”

“哼，說得真好聽，你當我是老年癡呆？林湘如，我明白地告訴你，珞微這孩子比小驊強多了，我很喜歡她。假如，你要是把對我的怒氣轉嫁到她的身上，對她橫眉豎眼，百般挑刺……哼哼，你別怪我不顧最后一點的夫妻情分！”說完，司徒雷成轉過身去，不愿再搭理妻子。

想不到司徒雷成如此不假辭色地站出來為柳珞微說話。林湘如氣惱交加，但她不敢發(fā)作，她恨司徒雷成，更是遷怒上了柳珞微。

這個小妖精，來了這么一天就鬧得闔家不寧，還讓眼前的這個老色鬼如此著迷，真搞不懂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林湘如站起身，剛走到門口，身后又傳來陰惻惻的聲音：“你告訴那些下人們，假如不克盡職守，讓新來的少奶奶餓肚子的話，那么，到時就要請你這位夫人親自給我們下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