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光由海面而來,飛至美人魚雕塑前落下,明珠三人顯出身形,停頓玉足繼續奔向目標,踹得提丁一個大馬趴。
“下次再胡說,我就把你剁了。”明珠皺著鼻頭,在海蒙德背上扭動踢腳,沒有半點威懾力,反顯得可愛。
“我哪里有胡說,我是真心的喜歡你!”
反正已經捅破這層紙,提丁也就不再掩藏自己內心想法。
“你喜歡我哪點?”明珠顯然心情很好,臉上出現兩個可愛酒窩,又讓提丁心神蕩漾。
“喜歡你的笑容,真誠浸心;喜歡你的皺眉,萬物俱哀;喜歡你每一個表情,它每時每刻都能牽動我的神經,最喜歡你安靜的時候,云淡風輕。”
“還有呢?”
“多啊!我喜歡你的嬌弱,那能觸動我內心的憐愛;我喜歡你的剛強,它可以照見我內心的怯懦;我喜歡你的理智,這簡直是法師的最佳伴侶。”
“你有愛心,有決心,有……”
明珠打斷了提丁的發言,她輕輕道:“謝謝你的夸獎,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有想過我蒙住的部位是怎樣的嗎?”
提丁直直的盯著明珠,過了許久,才搖頭說道:“沒有!”
“如果我告訴你下面是一團爛肉呢?你還能像剛才那樣說喜歡嗎?提丁,我們是朋友,認真思考,再回達我這個問題。”
法師沉默了。
明珠又伏在海蒙德耳邊,問:“你呢?我親愛的哥哥?”
“我……我什么?”興災樂禍的大漢慌了。
“我知道,你也喜歡我!”
“那……那是當然啦,哥哥喜歡自己的妹妹有錯嗎?”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理直氣壯起來。
“嗯,你永遠都是我最好的哥哥!”
永遠只是哥哥嗎?海蒙德與提丁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失落。
“唉!好妹子,就讓我永遠做你的眼睛吧!”
“好啊!”明珠笑了,“那眼睛告訴我,我們在哪?”
“人魚旋律廣場,神像前!”
“怎么會到這里來了?”
“是這張卡牌的原因吧”提丁道:“心之所向,傳送牌,送你去到最思念的地方。”
三人面面相覷,誰在思念這個神像?
“明珠,看看你的項鏈!”提丁突然發現少女脖間玉貝殼在發光。
“它……”少女點向項鏈,時間之力涌了過去。
三人眼前景色大變,像進入一間沒有盡頭的畫廊,兩邊全是一個有著綠藻色頭發女子與棕發男子的合影。畫廊緩緩前行,三人卻被釘在原地,原來這男子是幽影船長的船員,原來那女子一次從海盜船上救下的美人兒,兩人在茫茫大海上相識,相戀,卻因為船上對上強敵,女子害怕愛人丟失性命,遂帶著他逃入大海,恢復原身,居然是一條美人魚!
畫面在船長一把抓下項鏈那刻停止。三人退了出來,各有所感。
“原來這就愛情!”明珠輕拭眼角淚水,然后大聲宣布:“我發現自己有心上人啦!”
“誰!?”“是我嗎?”海蒙德和提丁爭先問道。
明珠抱著哥哥脖頭,甩動雙足,頭如鼓浪:“不是,不是!”
“那是誰?”兩男人異口同聲。
“就是他嘛~”小女嬌羞,“那個老是創造奇跡的男孩,拜瑞魚人的預言之子,他好帥,好帥哦~”
提丁感到自己的肺要炸了,怒沖沖道:“什么叫好帥哦,你又看不到!”
“誰說的,他是我第一個看到的男孩。”
“好吧,你就遠遠的見他一次,叫什么姓什么都不知道,人品更不知道?你就說喜歡上他了。”
“一見鐘情唄。”
“啊!啊!啊!”法師快瘋了,“你這不是以貌取人嘛,你都這樣,憑什么要求我想清楚才能喜歡你!!”
“嘻嘻,這是女孩子的任性!走吧哥,我們去找到這項鏈主人的另一半,順便找到那個少年,跟她轟轟烈烈一回!”
海蒙德寵溺的拍拍明珠腦袋,轉身離開。
“喂!明珠,我告訴你,你是逃不出我的掌心的。”
“嘻嘻,隨便你啦!大話我也會說,嗨,那個不知道在那的少年,你也是逃出不我的掌心的……”
那少年在哪?
就在不遠的書院區。
此處直面大海。
白蠟般的高墻下,本是出入管制的三角狹長港口,今天顯得格外異常,徒有海浪拍打,不見一只船兒、魚獸行駛。
“噗……”
少年由海中冒出,一手抬在海巷階梯,一手拽出白白的肉球,扔上岸去。這般簡單動作似乎耗盡他所有氣力,呆在水中隨浪沉浮許久才緩過神來,費勁地將自己挪到白球旁邊,以球為枕,躺了下來,不愿動彈。
白球突受擠壓,頓時兩頭展開,現出如句號般的短尾與長長雙耳,隨后三瓣嘴中連噴多股海水,其中夾帶蹦跶的小魚!吐出腹中容物,它短促而舒爽的“吱吱”兩聲,再無動靜,不久后粉紅鼻頭帶起輕鼾,竟是沉沉睡去。
“小兄弟,你怎么才逃出來?”
聽到問話,喘著粗氣的雯帝尋聲望去,發現像他一樣躺在地面的人不在少數,三五成群,每個群體間隔數米,僅看局部顯得稀落,可掃視一周,人已將整個港口鋪滿,粗略估算有千把個,總數不小,所有人一身濕透不說,破損的衣物、防具或多或少染血漬,個別缺胳膊少腿的正捂著傷口虛弱的哼哼,等待可以動彈隊友救治……
“小兄弟,小兄弟!”說話那人見雯帝只顧四處打量,也不應話,語氣不由重了幾分。
“哦,這位大叔對不起,走神了。”
少年自知失禮,立馬回復道。看場上情形,他頓時明白,自己上躺看著這地,離說話這伙人太過接近,引起對方戒備。
“小兄弟啊,我們哥幾個算是在逃生隊伍墊底的人,沒想到你會比我們更晚,還帶著這么一只……額……寵獸”這在含蓄指出對方的可疑。
“呵呵,可能是我在正中心的原故吧!”
少年說的實話,落在幾人耳中,反成最不可信的借口,望向少年的眼視也越發警惕起來。
“哼哼,還不信呢?要不是我,你們幾個哪有命回到岸上。”少年心里不爽,旋即想起,若不是他,也許這些人根本不會遇難,剎那間,這點不痛快,消失了。
“該死的惡靈,一口就把老子手咬沒了。”不遠處傳來冒險者的痛嚎。
“快,快點!”港口街頭傳來的呼號聲,打斷少年思考,他坐起身來,正有一道海風吹來,三月氣溫微涼,帶起他身上雞皮粒粒,這才意識到,自己仍舊赤著上身,而街口涌入卻是一排排青春靚麗的白衣姐姐!
突然出現的白衣姐姐們鼓鼓的胸前別有徽章,沒有字,少年盯了許久也不明白其中含義,反被數位忙于救人的姐姐,抽空狠狠瞪了幾眼,嬌罵道:“小色狼!”
這讓他情何以堪啊!速退,速退……
將縮得只有長枕大小的蕾泊兔,抗在肩頭,雯帝故意戳了戳剛才戒備自己的大叔傷口,踏著罵聲揚長而去。
這走了沒多遠,又意興闌珊起來,只覺剛才小小的報復,太過孩子氣,沒有半點容人之量,嘴里哼起前世聽過的歌來:
“沒有一朵花,留住它的季節……”
“像我一樣,不能在你身邊,永遠……”
“總有一陣風,要帶走些什么……”
“像你一樣,離去時總不說,再見……”
唱得動情,便也忘了身在何處,也忘了有件寶物會在這歌聲中重生。
“生命就是這樣……”
“我總是一樣,不停地追尋我終究要,失去的……”
“像一陣風在原野流浪……”
白色熒光貼著肌膚流動,緩緩凝作布料。
“生命就是這樣……”
“我卻是無常,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歡樂或悲傷……”
“像河水漫無目的流淌……”
他是誰?
拜瑞魚人的預言之子!亞莉唱詩班的主唱!驅靈圣衛!等等眾多頭銜的擁有者,受人愛戴,受人追捧。
他也是翹家的逆子!娜迦屠戮者!讓每一位追在身后的人,咬牙切齒。
但他的真實身份,是這個世界的穿越者!一個躲在嫩身體里的老男人!追求問心無愧的道人!
你可以稱呼他的職業:吟游詩人。
也能親切的喚他:雯帝!這在另一種語言中是風的稱呼。
明珠能留住飄蕩的風嗎?
這不故事才剛剛開始:
“像你一樣,離開時總不說,再見……”蹩腳的模仿聲突兀地響起,柔柔的,哽咽著。
雯帝猛然轉身,臉上隱隱透著驚喜,華語!這世界除了他之外,還有人懂得這門語言?!當真知此,該用怎樣的雞動來表達?
帶著弧度的城墻小巷,有著拉長目光的魔力,窄長天頂的落光,將畫面染得幽藍,帶點復古韻味。雙眼含淚的美婦,粗布麻衣加身,腰環圍兜,衣著雖不華美,卻格外應景。幽長小巷,有村婦倚墻而歌,落入任意攝景師之手,這一幕都會永恒定格,傳承世間。
婦人見雯帝轉身,立即輕捂朱唇,顯得有些慌亂。
“你……”少年想用華語說點什么,卻擠不出詞來。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偷聽的……”婦人搶先解釋道,“我就住在這里,剛才聽到巷子有歌聲,便好奇地跑出來,想看看是誰唱出這么獨特的歌,能讓聽不懂歌詞的人流淚!”
“啊!”雯帝大驚,換了通用語問:“你聽不懂歌詞?”
見婦人點頭,他心底除了失落外,竟還有些許慶幸,說不出的別扭。既然不是同鄉,哪么關于看到歌者長袍再生這件事,處理起來就容易許多。少年眼露兇光,嘴中繼續問道:“聽不懂歌詞,你為何會唱得這般流利?”步步逼近婦人。
“啊!”婦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再次叫出聲來,“你剛才該不會是在念咒吧,我這樣跟學會會不會受到影響?小哥你可千萬要救我,家中女兒自小沒了爸,要再沒了媽,她該怎么活啊!”
雯帝聞言,落腳不穩,險些絆倒,心中蓄積的殺意也瞬間散了,于是點頭,順著婦人思路,把衣物異狀歸結到魔法之上,并掏出冒險者徽章,向其解釋這是吟游詩人的魔法,光是模仿不會產生副作用。
“你居然是吟游詩人!”婦人驚喜道:“那你一定是非常善于唱歌的類型,剛才念咒都能催人淚下,真要唱起來還了得,好想聽聽哦!要不這樣吧,趁著剛做好午飯,我能邀請你共進一餐?”
說起吃飯,雯帝不由的摸了摸肚子,從昨天出海到現在,他是滴米未進,去蹭蹭飯也不錯。他可不信自己隨便到個地頭,都有人暗害。
“真是太好了,歡迎你來我們家做客!”婦人將雯帝迎進屋中。正如曾經介紹過的,在艾特威爾,越靠近城墻的房屋越是低矮,面積反是越大。婦人的小屋正在墻下,所以擁有不算開闊的獨院,此時院里膠石凝成的石桌上正擺著幾盤小菜,雖不豐富,卻也葷素搭配得當,色澤鮮艷,有香氣飄灑,讓人不由食欲大開。就在此時,婦人開口了:“不好意思,能再等會嗎?我女兒很快就放學回來了。”
“好啊!”雯帝端正地坐在石桌旁,雙手按在膝蓋,作乖寶寶狀,眼睛卻不時瞟向說盤中菜品。就連搭在他肩頭熟睡的兔子,頻繁聳動鼻頭,眼也未睜向桌面蠕動爬行,似夢游一般。
少年一把將它扯下肩頭,抬到大腳上,嘴里哼哼:“小爺都沒碰呢,怎么讓你得了頭籌。”
“噗嗤!”婦人看得有趣,不由笑出聲來,隨后提意道:“就著這點時間,小吟游詩人能為我表演一曲嗎?我這個婦道人家略通樂器,可以為你伴樂。”說完,從屋內取出一物,令雯帝為之一呆。
少年揉揉眼睛,不敢相信所見,樸實簡潔毫無花紋裝飾的琴身,一根銀亮獨弦橫跨琴面,顯得高傲孤絕。他果斷伸手探入腰上空間帶,從中也拿出同樣的一弦琴,頓時兩琴相對,四目交接。
“呵呵!”雯帝臉上還帶著吃驚產生的僵直,說話也不利索了,“真……真巧,我……我也有一件!呵呵,這種型號的產量有點高!”
而婦人則輕道一聲不可能,擠出勉強笑容,說:“是……是啊!不過這種老式琴,早就停產了。”
“哦!”少年有些失神,“是挺老的,畢竟它帶在我身邊有十年了,再過幾個月,進入夏天,便是第十一年。”
十一年?!
夏天?!
兩個詞匯,都令婦人瞳孔猛縮,只是陷入某種情緒的雯帝沒有注意罷了。
“哪時你多大?”
“三歲,正是無知、天真時!”
“三歲啊!和我女兒一般大呢。”婦人喃喃說著,將琴放在膝蓋,斷斷續續彈著,凌亂不成章法。像久泣不止的少女,淚落盡,空余間歇的哽咽,續說那綿延不絕的哀思。
雯帝無力將話題承接下去,輕唱起應景的歌來:
“愛,像深深的海……”
“要怎樣的胸懷,才能空下她澎湃……”
“我,一直學著愛,難免有傷害……”
“就算深深溺愛也離不開……”
“在,我的生命里……”
“有過許多愛……”
“有些已不在……”
“可我,不能停下來……”
【本書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