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名譽天下的才女也。”

當楊晚秋雙手之間的狼嚎落下，當太監(jiān)將一幅近三米長的畫卷在眾人面前徐徐展開時，眾人莫不交相贊嘆道，就連寒滄笑也不自覺的露出贊賞的目光。

因為駱南婷而熱鬧的現(xiàn)場頓時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定住在楊晚秋的那副江山圖上，連她人已經(jīng)下去，顧玲兒已經(jīng)上來了都不知道。

大家都還停留在對楊晚秋的畫絕的震驚中，顧玲兒知道現(xiàn)場的情況對自己很不利，可是她卻絲毫不見慌張。

只見她先是穩(wěn)穩(wěn)的走到人群重要的那個舞臺上，然后從容的走到早已架起的那家瑤琴前坐下。

轉(zhuǎn)軸，撥弦。未聞曲調(diào)，卻有低低吟唱聲傳來。

“女兒悲，青春已大守空閨。女兒愁，悔教夫婿覓封侯。女兒喜，對鏡晨妝顏色美。女兒樂，秋千架上春衫薄。”

與剛才楊晚秋的大氣決然不同，那吟唱中帶著江南女兒特有的儂語。咿咿呀呀的，將那江南女子的滿腔情意都化作琴弦下的一個個音符，直入人心，也將被楊晚秋震撼的眾人拉了回來。

“女兒悲，兒夫染病在垂危。女兒愁，大風吹倒梳妝樓。女兒喜，頭胎養(yǎng)了雙生子。女兒樂，私向花園掏蟋蟀。”

被拉了了回來之后的眾人隨著顧玲兒的琴聲和吟唱聲在意境中游走，在路過了一陣柳絮飄飛的長堤后，他們來到了一條小河前。

“女兒悲，將來終身指靠誰？女兒愁，媽媽打罵何時休。女兒喜，情郎不舍還家里。女兒樂，住了簫管弄弦索。”

小河里停靠著一條烏篷船，少女打著一把青色的油紙傘獨的船頭，兩只玉足不斷的在清水中來回嬉戲，周圍蕩起一層層漣漪。少女一翕一合的嘴唇好像在說著什么，又好像是在低聲吟唱。

“女兒悲，丈夫一去不回歸。女兒愁，無錢去打桂花油。女兒喜，燈花并頭結(jié)雙蕊。女兒樂，夫唱婦隨真和合。”

綠瓦青磚的斑駁屋舍靜靜的屹立在小河的兩岸，石拱橋從小河的兩岸跨過。少年手執(zhí)玉笛站在石拱橋的橋中間，一雙明眸的雙眼里泛起的是那獨坐船頭少女的倒影。

“女兒悲，丈夫一去不回歸。女兒愁，無錢去打桂花油。女兒喜，燈花并頭結(jié)雙蕊。女兒樂，夫唱婦隨真和合。”

船頭的少女，石拱橋上的少年，遙遙相對。相望，相忘如歌！

“女兒悲，青春已大守空閨。女兒愁，悔教夫婿覓封侯。女兒喜，對鏡晨妝顏色美。女兒樂，秋千架上春衫薄。”

詞不是那所見之景，景不是那所聽到之詞，可是卻沒人覺得矛盾，縈繞他們腦海的只有那最后對遙遙相望的少年和女子，以及不斷從他們身邊隱去的江南之景。所見之間久久在腦海中徘徊，所聽之詞久久在耳邊回蕩。

“啪啪，啪啪，”

突然一陣突兀的掌聲傳來，被打擾的眾人正欲去罵那打擾他們的掃興之人，卻驀然撞進了一雙冷冽的雙眸里。頓時大家一驚，然后便紛紛鼓起掌來。

“笑悠，玲兒真的好厲害哦。”冉冉一臉激動的扯著尹笑悠的衣袖說道。

“是啊，玲兒她是真的不錯。”尹笑悠點了點頭，臉上微微閃過一絲異色。

“啪，啪啪。”楊晚秋也鼓起了掌，只不過她的掌聲不是給顧玲兒的琴技的，而是給顧玲兒本人的。

“呵，還真是沒有想到啊。”楊晚秋哂笑一笑。她還真是沒有想到，性格表現(xiàn)的那么強勢的顧玲兒，彈琴時卻會透露一股與她性格絕然相反的江南女子的弱柳之態(tài)，她還真是小看她了。

“顧貴妃的琴技固然精湛，卻不是最好的一個。”就在大家都在為顧玲兒精湛的琴技感嘆時，人群中突然響起一個反對的聲音。眾人尋著那聲源找去，卻發(fā)現(xiàn)說話的人儼然是夏迎妗夏妃娘娘。

見眾人都有些不服的朝自己看來，夏迎妗也不慌張，只見她笑了笑，然后才繼續(xù)開口把剛才未說完的話給說完。

“不知大家可記否，幾年前曾有一人用一曲《鳳鳴》引來了百鳥？與《鳳鳴》的演奏者相比，大家還認為顧貴妃的琴技是最好的嗎？”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夏迎妗的話剛落下，眾人便全都朝納蘭硯看去。

誰都知道，幾年前用一曲《鳳鳴》引來百鳥的乃前朝公主；誰都知道，當今的納蘭皇后便是前朝公主。

前朝滅亡，寒滄笑卻沒有對皇家斬盡殺絕，反而把原配妻子前朝的納蘭公主留了下來，最后還封為后。

沒人知道寒滄笑這樣做是什么意思，或許他是不想背上背信棄義的罵名，或許他是太愛自己的妻子了。

但是不管怎么樣，當大家知道他留下了公主后，除了太后外極力反對外，其他人雖然也覺得寒滄笑此舉不妥，卻沒有出言反對。只因前朝皇帝是個好皇帝，為他留下最后一條血脈也是好的。

納蘭硯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又成為了全場的焦點，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等她的回答，可是她卻全然當作沒有聽到，依然自顧自的喝著手中的酒。

反正，她夏迎妗又沒有指名道姓那個引來百鳥的人是誰，她用不著屁兒樂顛樂顛的過去承認，她沒那個興趣。

而且今晚這酒還真是好酒啊，齒香留味，久久縈繞，也不知道是寒滄笑那個男人從哪里弄來的。

納蘭硯裝傻，好不容易把話題引到納蘭硯身上的夏迎妗又豈會輕易放棄，于是只見她轉(zhuǎn)眉一笑，現(xiàn)場便再次響起她那嫵媚的聲音。

“姐姐，幾年前妹妹無緣能欣賞到姐姐的《鳳鳴》，不知今日可有這個榮幸？”

納蘭硯彈奏《鳳鳴》是在她十三生辰的時候，納蘭硯的父皇向來不喜歡鋪張浪費，因此那次并未大擺宴席和大邀文武百官參加納蘭硯的壽宴。

幾個納蘭硯愛吃的小菜，一身納蘭硯母后親手縫制的新衣，一把納蘭硯父皇親手雕刻的精致木劍，那便是納蘭硯十三歲的生辰。

而幫她慶生的人除了她父皇和母后外，便只有當時的大將軍駱清之與其子駱南風，也就是現(xiàn)在的震國大將軍和駱少將了。

因此聽到納蘭硯彈奏《鳳鳴》，和看到受琴聲吸引而來的百鳥奇景的便也只有這幾個人。

因此原本在見到納蘭硯裝傻后就以為自己此生無緣聽到納蘭硯彈奏《鳳鳴》而失望的眾人，在聽到夏迎妗的話后便紛紛再次燃燒起了希望，一個個都目露期盼的看著納蘭硯，等待納蘭硯的最后發(fā)話。

好不容易從楊晚秋那里贏了回來，卻不想還沒享受到半刻勝利的感覺，就被人奪去光彩，生來性格高傲的顧玲兒哪里受得了。

于是只見她先是憤恨的看了一眼挑起事端的夏迎妗，而后便滿懷不服的面向納蘭硯福了福身。

“臣妾愚昧，還請皇后娘娘賜教。”

卻不想，納蘭硯卻在這個關(guān)鍵的時刻脫線了。

“好酒。”無視眾人投來的棋盤目光，納蘭硯優(yōu)雅的小抿了一口手中的美酒，然后閉上了雙眼，作出一副很享受的樣子贊嘆道。

“呃。”沒人會想到納蘭硯會在這一刻脫線，當聽到她旁若無人的贊嘆時，眾人的額頭上莫不是飛過大群烏鴉。“嘎，嘎嘎。”

“呃，哈哈。”燕少京更是夸張的大笑出了聲。

站在燕少京身邊的莫容殤雖然沒有向燕少京一樣大笑出聲，但是看他緊繃的嘴角就知道了，他也覺得這一刻的納蘭硯挺逗的，他正在憋著想要大笑的沖動。

“皇后對今晚的酒很滿意？”勾起冷冽的嘴角，寒滄笑一副饒有興致的看向納蘭硯問道。

說實話，這幾天納蘭硯的所作所為還真是讓他摸不透。只見她先明目張膽的跟夏迎妗叫板，接著便是在眾人面前頂撞太后，最后是現(xiàn)在的故意脫線。

這幾天的納蘭硯太過太囂張，也太過張牙舞爪，與她以前一貫的低調(diào)不符，讓他一時弄不清納蘭硯的葫蘆里到底在賣什么藥。

“當然。”滿意的勾了勾唇角，納蘭硯一笑答道。“美人誰不想，美酒誰不愛。”

納蘭硯的笑和有些輕挑的話讓寒滄笑有過一瞬間的晃眼，有多久沒有見到她露出這般真心的笑容了？有多久沒有聽到她這樣吊兒郎當?shù)恼f話了？三年多了吧？

時間過得還真是快，一眨眼，他們從恩愛的夫妻變成了現(xiàn)在敵對的敵人，她也恨了他三年了。

她一直都很恨他，他一直都知道。

“皇后滿意就好。”

只是沒有想到啊，他費心力費力找來的罕見寶物和奇花異草沒有半點功效，最后反而是今晚這酒引出了她的笑容。還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不過算了，不管是奇花異草也罷，還是清山佳釀也罷，只要她笑了就成了，他還真是懷念她的笑啊。

想通了這一點后寒滄笑也是當即一笑，然后長袖一揮的吩咐道：“來人，傳朕旨意，立即把國庫里剩下的一百壇清山佳釀送到皇后寢宮。”早知道清山佳釀能引出她的笑容，當初一進貢來的時候就給她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