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絮抑郁了……
“這是什么地方？”云絮往外看一眼，問，“皇上呢？”
“皇上……呃不，是少爺今天早上到天京里去張羅生意了，讓夫人你好好休息，等著他回來。”
“……”云絮心里琢磨，如今是出了皇宮了，自己如果逃走，這是一個好時機，可是家財全擱鳳翎宮里，一走豈不是成全小我，丟了大我。
“少爺，夫人？是皇上讓你這么喊的？”
“恩，是皇上。”胖妞點頭。
云絮心里郁悶，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上說，娘娘起來，如果想出去走走，俺就陪著娘娘走走……”
“呃……”云絮眼睛一亮，“我可以走走？”一直被囚禁著，如今給了自由，反而覺得不可思議。
“恩，皇上說，你把中藥喝完了，就可以去走走了……”胖妞很平靜的指著那一大鍋讓人看著就想吐的中藥……
“……”云絮眼睛里差點沒冒出來淚花。皇上沒有說讓你把七天的中藥全煮進一澡盆一樣的大鍋里吧……
大鍋在往外冒熱氣，“咕嘟咕嘟”的滾著一些大個子的干蟲子，那么一大鍋，云絮抑郁的摸摸頭：“不如等我回來……”
“不行，皇上說，您不把中藥喝完，就不能走，俺就坐在這里守著娘娘，看著娘娘把這個全喝完……”說完，胖妞搬了兩個凳子，拼在一起，接著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外面的天純藍，帶著一絲絲的冷風，吹動著外面的小窗。
又是一個清涼的，倒霉的秋日……
下午，云絮終于消滅了七天的中藥，帶著一口濃濃的中藥味兒，一晃一晃的進了天京。
其實，云絮不是嫌胖妞胖，但是這個丫鬟一直貼著自己走，好似一朵巨大的烏云，擋住了全部的陽光，讓云絮走兩步就抬頭看看，總覺得是陰天要下雨了……
“我說，你能不能別再跟著我了……”云絮忍無可忍，“我自己認得路，去里面轉一轉，我就回去了。”
“不行，少爺讓跟著你，寸步不能離。”胖妞道。
“那你離我一米開外，別貼著我走。”
“恩，是……”可憐兮兮的退了兩步，目測了一米，停下來。
“等等見了人，別說我認得你。”云絮很不客氣的說，一扭頭就昂首進了天京。
云絮自從來了這里，一直呆在皇宮里。雖然從沒有放棄逃走的念頭，但事實證明，她一次也沒有逃出來。昨天夜里出來的又太匆忙，半夜道路上半個人影也看不到，自然無法體會到民間的風俗。
今天入京是在下午，正是人聲鼎沸的時候。商旅來來往往，叫賣聲此起彼伏，雜耍圍觀的人比肩繼踵，一派生機勃勃，祥和安逸的情景。
云絮沿著邊，一個攤一個攤的摸人家的賣品。是古董的就多摸兩把。不是古董的也上去揉捏兩下，用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前面云絮在人家白燦燦的饅頭上捏出兩個指頭痕，后面胖妞就拎著銀子賠錢。
有賣饅頭的老伯忍不住了，跟胖妞說：“你們家這是什么小姐，繞了三圈，糟蹋我三個饅頭，就是上來掐一掐，也不買……”
“……”胖妞無奈的道歉。
葉云絮在喧嚷的街道前轉了轉，在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巷前停下，蕭瑟的風從里面吹出來，吹的人打哆嗦。少數行乞的人端著爛碗進出，隱約可以聽到里面的哭泣聲。
“這是什么地方？”云絮往小巷里瞄，沒有進去。
胖妞很規矩的離云絮一米遠，一厘米不多一厘米不少，人個子又高，根本聽不見云絮問。
云絮無奈的看她，往前一步想說個話，胖妞還往后退，又目測一米，又停下……
云絮差點沒有把牙齒給咬碎了，大聲吼：“我問你這條街是什么地方？”
“……”胖妞眼睛往左右一瞟，方才意識到云絮是在問自己，匆忙回答，“是，是窮人街。”
“窮人街……”云絮的目光再次移進去，這地方的房屋單薄的像茅廁，茅廁又單薄的不像茅廁，的確是貨真價實的窮人街。這地方蕭瑟的氣氛和旁邊的街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種貧富的對比，難免讓人心生憐憫。
云絮邊想著邊邁步往里面走。
“夫人……”胖妞匆忙道，“您別進去。”里面窮困交加，病菌肆虐，人心不古，這樣的地方進去很危險。
云絮回頭瞪胖妞一眼，很認真的說：“你別管我，我進去問問，看里面還有空房沒有……”先找個空房，按照自己的經濟能力，出了皇宮也就只能在這地方安家了，先認認門，省的到時候麻煩……
“……”胖妞愣住。
兩人正準備走進這條窮人街，只聽里面傳出一聲女子的哭泣。之后，一群流氓追著一個少女往這邊來。
其中一個眼睛和葫蘆一樣大的中年流氓大吼一聲：“別走，你這個小妮子，三少爺花了大價錢買了你去當十八姨太，你別不知好歹……”
旁邊一個白頭發的老流氓邊拐著腿，邊用拐杖捅年輕的少女，怒道：“我們三少爺買你是你的福氣，你不去，那就拖你老爹去衙門，看看是砍他的手，還是腳……”老頭一跳一跳的往前蹦跶，還氣勢煌煌的吼著，一個不留意，一頭撞在胖妞的肚子上，人滾了滾，跌倒一旁。
胖妞很無辜，自己長的太大，窮人街的街口原來就只能走兩人，胖妞往這兒這么一杵，占了一個半人的地方，剩下半個，能過去的寥寥無幾。
“老伯……”胖妞準備開口道歉，那老頭竟然用拐杖一個橫掃，勾住了那個被追的少女的小腿，少女一個趔趄，跌倒在地。
流氓們紛紛帶著奸笑把單薄的少女圍住。
“走啊，你走啊，天熾四面八方全是陳家錢莊的分店，你能走到什么地方？丫頭，你乖乖的去當三少爺的十八姨太，少爺能看上你，那是你們這條街的福氣。”說罷，上來拐住少女的胳膊。
三少爺？
當街強搶少女，云絮心里想，這種爛籌碼的戲份竟然在這里上演了。
“你們別帶我走，我爹爹答應賣了這里的房子，拿全部的銀子抵三少爺的債，求求你們，再寬限幾天……”小少女用粗布袖子擦擦眼淚，凄凄慘慘的說。
“你老爹欠三少爺可是五十兩白銀，把你和你娘賣到窯子里也賣不了這么多的銀子，你覺得你值錢？臭婊子一個……”
“……”少女哭的梨花帶雨，加上窮人街里吹出的陰風，越發讓人憐憫。
云絮很安靜的聽著。胖妞倒是沒有安靜，一直想找一個機會跟那個一條腿的老伯道歉，但是人家忙著罵人，顧不上。
流氓們把少女像小豬仔一樣的捆一捆，拎著繩子就要往外走。
云絮在原地想了想，臉色沉了沉。
半晌，異常正經的說了一句：“等一下……”
作為當代的新青年，誰看了這種無良的事情會任由惡霸作怪？雖然人在封建社會，但思想不能讓封建的毒瘤給侵蝕。
“等一下……”云絮很正經的說，讓眾人全怔了一下，難不成這個丫頭要搗亂。眾人相視一眼，這年頭當惡霸也不容易，因為這二年英雄太多，惡霸干一個壞事，總有來砸場子的，自己當惡霸也是混口飯吃，就拿那個瘸腿的老流氓來說，你說人家一條腿的從街的那頭蹦跶到這一頭，容易么？
眾人謹慎的看著云絮，中年流氓咽一口口水問：“你，你想干嘛？”心慌，心顫。
云絮看眾人全怔住了，自己也愣住了。怎么，大伙怎么全謹慎起來了？
云絮往前一步，眾人后退。
云絮郁悶了。匆忙擺擺手：“大伙別緊張，我沒有惡意。”
“你，你你，你到底想干嘛？”
“我就是想問這個姑娘一句話。”云絮煞有介事的到那個姑娘的面前，親切的摸摸姑娘的臉，問道，“你之前說，你家準備賣房子，是真的吧？你給我實惠一點，我租你家的房子，如果你有空，咱們談談，不過我看你正忙著，不如你先忙，我進去和你老爹商量……”
那少女神色僵住了。
周圍的流氓眾也上下牙齒打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窮人街蕭瑟的街口上，一群流氓大眼瞪小眼的看著中央的兩個姑娘商討房價，偶爾彼此相視一眼，暗暗想，這年頭的房子不好賣，既然人家有人來買，他們就姑且等等看吧，反正這丫頭讓人綁著，走不了。
“三十文錢，一個月……”少女一點沒有欺瞞人，也沒有意識到云絮的意思，真就說了一個市場價。
“三十文……”云絮一個勁給少女眼色，看的少女心慌了，顫顫巍巍的說，“十文……”
“你那個太多了，一兩一年吧……”云絮一眨不眨的反駁，說“一兩一年，咱們一次把銀子結清楚，省的以后麻煩。”
恩，沒錯。是應該把價錢結清楚。一兩一年，倒是不少。眾流氓相視一眼，看云絮就是一個生意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