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yuǎn)處樹蔭下多出兩道身影,盯著那搖搖晃晃的身姿,皆沉默著不語。
蘇言月喝的太多,走路一娘腔,差點摔在地上,一旁看的人好笑的問,“難得見到一個女孩子會酗酒!”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小女心事過多!”老邁的聲音回應(yīng)他的話。
“你怎么不管她?”
“回皇上,女子會喝酒不是一件壞事!只要別讓老臣逮個正著,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狗皇帝!我和你的梁子結(jié)大了!”喝到天旋地轉(zhuǎn)的蘇言月,仰天一吼,渾然不知此話正巧傳進狗皇帝耳里!
蘇耀急忙為他孫女的妄語下跪請罪,“皇上喜怒!小女喝糊涂了!”
秦殤絲毫沒有動怒,反而撲哧一笑,“有意思!”聽見蘇言月隨性的放聲大笑,更覺得有味道起來,大笑三聲道,“想來,只有你蘇老才能教育出這樣的孫女來!”
“皇上見笑了!”
秦殤收斂笑容,轉(zhuǎn)而嚴(yán)肅的叮囑道,“不過別讓她在外面胡亂亂叫,說出狗皇帝三個字就是死罪!連我也保不了她!”
“臣明白,小女自知分寸,不用煩勞皇上擔(dān)心!”
“恩!”秦殤滿意的點點頭,接而問,“你打算何時啟程?”
“明日辰時北上!”
“這么快?不多留幾日?”
“耽誤不得,臣望孫兒早日成材,早日鏟除國舅,早日回家安老!”
秦殤不再留人,閉目道別,“那朕,就等你早日歸來!給我?guī)€不一樣的蘇言月回來!能堂堂正正的站在朕的面前大喊狗皇帝!”
半帶戲虐的笑聲,秦殤最后一次回頭瞥向月光下暈眩目轉(zhuǎn)的少女,滿足的離開。
三年后。
三年遠(yuǎn)離故鄉(xiāng),繁華都市街道卻依然一塵不變,只是物是人非,當(dāng)年的少女此時早已成為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一身火紅色的勁裝,騎著黑色駿馬,猶如同男子一樣,束起發(fā)冠,看上去就像是位翩翩俊公子一樣,要不是她胸前明顯的鼓起,還真怕會以假亂真。
蘇言月原本就是個內(nèi)斂的女子,經(jīng)過三年的歷練,如今的她更顯得沉穩(wěn),那氣質(zhì)連男子瞧了都會嫉妒。
她的左手邊跟著一匹雪白駿馬,馬上騎著一位白衣公子,明眸皓齒比女子還讓人著迷。全身雪白的長袍下,偶爾冒出一絲金燦燦的光線,不仔細(xì)瞧很難發(fā)現(xiàn),那是只金算盤!后腰帶處又藏著另一條金燦燦的線條,明眼一瞧就看得出來,那是一把金遍扇!
三年不見,年過十八的他也挺拔了許多,比起以前那單薄的身子稍稍結(jié)實了點,卻比以前更秀氣,男子長成這般肯定是個禍害!
蘇言月的右手邊,也是一匹黑色駿馬,騎著一位黑衣公子,還算俊俏的臉龐始終不茍言笑,高大挺拔的身子,那連衣服都包裹不住的強健肌肉,是所有男人都夢寐以求的。
這三人一入城門就引起一陣騷動,速度快的令人咂舌,沒多久,整條街上都擠滿了人群,只有街上流出一塊空地好讓他們前行,路人都十分自覺的擠在路邊,不敢擋道。
往日很少見跨出閨房的少女也悄悄嶄露頭角,兩眼放光著猛瞧遠(yuǎn)遠(yuǎn)而來的三人。
“你的大名傳開了!恭喜!”白霖嬉笑一聲。
蘇言月白了他一眼,“你比我出名,你看那些姑娘們都對著你瞧,連我們家高大威猛的小墨都不理!小墨你說是吧!”
一旁悶不吭聲的墨葉,點了點頭,算是認(rèn)同。
“你別問他,他只會對你點頭,就算你把桃子說成驢子,他也照點不誤!再說,姑娘瞧我,公子看你,這很正常啊!要是換成姑娘瞧你,那你該去看大夫了!”
“我又沒嫉妒你,你不必對我解釋!我只是要你別太招搖,引起這么大騷動,要是再有暴動,就算你是我第一軍師,我也會把你關(guān)起來!”
“可以!你就把所有責(zé)任都賴我身上好了。”白霖抽出背后金遍扇,大人不計小人過的搖晃著兩鬢垂落的青絲,那隨性不做作的姿勢又不小心引出一片尖叫聲。
蘇言月?lián)u頭,“早知道,我就跟爺爺一起回朝,讓你一個人先一步蓉城,省得怪我搶你風(fēng)頭!”一踢馬腹,快他一步而去,想要同他保持一定距離,以策安全,她可受不了全鎮(zhèn)上所有女人嫉妒的眼神。
凡是那三人經(jīng)過的大街小巷上,沒有一處不再議論紛紛。
“蘇家無子,可這個蘇家大小姐居然比男子更有魄力,還立了不少汗馬功勞!這次回朝聽說是要聽封!”
“我還聽說,蘇大小姐竟然以一敵千名蠻夷突襲,把敵軍嚇得屁滾尿流滾了老家!”
“真有此事?”許多人不信,這蘇言月的功夫出神入化至如此境界?
“這消失可是直接從邊疆前線傳回來的,還能有假?”
蘇言月一路路過街道邊一間豪華酒店,二樓雅座窗前也擠滿了人群,往下張望欣賞著這位神話中的女子,唯獨一扇窗前卻只站著兩個男子,沒人敢同他搶那少之又少的窗口。
這些議論傳入窗前男子耳里,原本就喜顏的面容,更加滿意。
站在窗前的男人朝身后揮了揮手。
“主子爺?”
“拿茶盞來!”
“是!”隨從輕手輕腳的遞給他半盞溫?zé)岬牟杷?
男子卻沒就口品嘗,只是兩眼緊緊鎖住遠(yuǎn)方徐徐而來的三人,耐心的等著,直到等他們路過自己的樓下,輕掀茶杯,手一滑,“鏗”的一聲落地。
茶杯就落在三匹戰(zhàn)馬的腳邊,卻沒驚起任何波瀾,這幾匹汗血寶馬都是跟隨他們出生入死的戰(zhàn)馬,啟會被這一聲小小水滴聲給嚇到?
不管是誰扔下這茶杯,都只是想引起他們的注意而已!
就如他心愿,蘇言月抬頭往高處望去瞧瞧,卻見著一張令她忘不掉,反而時常掛心的面容。
“是他?”她喃喃自語。
那個當(dāng)日揚言要娶她為妾的貴公子!只可惜后來被她爺爺回絕了!三年不見,他依然如故,微微勾起的唇角邊隱隱帶著份霸氣!
看著他輕輕舉杯,像是在同她打招呼,隨即輕輕往嘴邊送去。
三年不見,她卻變了好多,眼底的黯然神傷被她藏得更深,若不仔細(xì)瞧,還真瞧不出她面容下那張痛苦的臉!可卻依然瞞不過他的眼睛!
他知道她當(dāng)他只是個登徒浪子,若明日上朝兩人再會時,不知她是何種表情?
秦殤盯著許久不見的嬌容,想的正出神時,突然眼底下被塞入一大塊白布。
白霖故意當(dāng)作沒發(fā)覺他的存在,上前幾步,用自己纖長的身姿擋住秦殤的視線,朝蘇言月說道,“怎么不走了?你不是說還要整理整理屋子,給二姨太請安?”
蘇言月也被擋回了視線,輕輕搖掉煩躁的思緒,立馬起步離去,不愿再回頭瞧他半眼。
墨葉緊緊跟上,只留白霖停在原地不走,催馬兒起步前,實在忍不住往上瞧了一眼,用那雙憤恨的眼神!
夠膽的男人!
秦殤回以挑釁的一笑,沒想到三年不見,膽子更大了點!還是他在記恨他給他指的婚事?
僅一眼,他就瞧見他心底滿滿的恨意,絲毫不畏他這天子的身份!
秦殤眼一瞇,目送著三人遠(yuǎn)去才收回視線。
“主子爺?”秦殤身后的小廝見那三人走遠(yuǎn),急忙悄聲催促,“主子爺,時辰不早了,該是時候回宮了!”
“恩!”
秦殤已經(jīng)見到了他想見的人,再無逗留的意愿,悄悄隱退在人群之中。
而跟上隊伍的白霖,笑容早已沒了方才的燦爛。
“白霖?”
“什么事?”
“你可還記得方才醉鄉(xiāng)樓上的男子?”
她知道他也瞧見了。
白霖點頭承認(rèn),“沒忘!”他死也記得他給的恩賜!
“為什么我總覺得他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你燒糊涂了!”
白霖一聲調(diào)戲換來蘇言月怒目相瞪,“我是認(rèn)真的!老實說,我有些怕他!一想到當(dāng)初他就站在我面前,我就有種不寒而栗的錯覺。”
“你怕他當(dāng)真上門來提親?”
“當(dāng)然不是!”
白霖垂眸想了想,問,“倘若他死心不改,在來蘇府提親,老爺答應(yīng)的話,你還會不會答應(yīng)嫁給他?”
“會!”
她回答的毫不猶豫,白霖臉色一正,提醒道,“明日你要上朝聽封,一但為人妻就不能拋頭露面了。”
“我若真嫁了他,他不肯讓我為官,也得經(jīng)過我爺爺答應(yīng),不是他說了算!”
白霖聽后輕笑,蘇言月不明白他在傻笑什么,回頭問道,“你笑什么?”
“我在笑……這世上哪有人愿意娶一個不懂什么叫出嫁從夫的女子為妻?”
古者曾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可她卻是在家從祖,出嫁從祖,夫死從祖。誰娶了她,誰倒霉!
可真若提親的人是他,恐怕容不得蘇家老爺說半個不字!
白霖盯著身前嬌小的背影,心中隱隱不安。他著實想不通,為何皇上要人卻不直接下旨,反而千方百計想要蘇言月點頭才肯罷休!這其中是否有什么陰謀是他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