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看著寶釵一閃而逝的厭煩之色,遂冷冷一笑,淡淡地道:“勞姐姐費心了,這般的天氣還來探望妹妹!”
寶釵款款笑道:“大家姐妹有什么可分彼此的?妹妹身體不好,本也不該勞煩妹妹,可是卻也心中不大放得下心,所以看著家中有一些進上的燕窩,慮著給妹妹送來也全了素日里的情分了!”
黛玉聞聽,心中卻是不明白這寶釵到底是想如何,遂笑道:“人說‘無功不受祿’,黛玉本就沒有什么功在姐姐身邊,哪里敢受姐姐這般的厚禮?”
寶釵拉著黛玉的手笑道:“大家姐妹有什么敢受不敢受的?妹妹只管收下也就是了,早晚讓丫頭們給熬制一碗,對妹妹的身子也極有好處的!”
黛玉卻仍是擺手道:“不敢勞煩姐姐費心,如今我身子雖然不好,但是也比之前略好一些,還是姐姐拿回去吧!”
寶釵見黛玉執(zhí)意不肯,只得讓身后的鶯兒收了仍舊拿回去,心中卻是有些怪責(zé)黛玉的不知好歹,面上卻仍是不動聲色地道:“如今這天氣,妹妹可是要好生的保養(yǎng)著身子,有什么心事,有什么解決不了的煩惱,姐姐雖然也是客居此地,可是到底也能跟姨媽略提提也還是成的!”
黛玉聽了淡淡一笑,道:“不敢,黛玉住在這里堪堪八載,亦不過就是寄人籬下,哪里還有什么煩惱的?”心中卻是不斷的在猜測寶釵到底來做什么?若只是尋常的問候,大可不必在這深夜前來!
那寶釵看著黛玉容色,仍是端莊的笑容,狀似無意地道:“今兒寶兄弟沒有過來看妹妹嗎?”黛玉抬眸澄澈明眸看了寶釵一眼,冷道:“寶二哥不過就是表兄而已,男女之防當(dāng)日里亦是說的十分明白,如此這般深夜,寶二哥再怎么不知道禮節(jié)也不會過來的!”
那寶釵急忙賠笑道:“不過就是一時好奇,問問罷了,妹妹千萬別多心!”黛玉冷笑道:“素日里誰人不知我最是個多心小性的?滿園子里,不也都是說我使小性子,目無下塵的嗎?”
那寶釵面色一僵,這些話自然她是知道是從哪里來的,不由得心中亦是十分的不悅,若不是想要套套這黛玉的話,何必大雨夜的來這里?
那寶釵收起心中的不悅,仍舊笑道:“瞧你,這般伶牙俐齒的,我不過就是來看看妹妹罷了!”說著試探的目光看著黛玉笑道:“寶兄弟從小也是和妹妹一同長大的,兄妹之間的情意自然也是極好的,寶兄弟沒有來,妹妹難道心中不會生氣嗎?”
黛玉心中登時大怒,這寶釵這般講,無非就是說自己不守閨閣女兒禮節(jié),抬眸看著寶釵試探的目光,登時明白這寶釵的來意,反而平息了心中的怒氣!
凝思片刻,黛玉迎著寶釵閃爍的水杏眸,淡淡地道:“既然寶姐姐這般問起,那今兒就好生的告訴了姐姐,寶二哥不過就是兄妹之宜,彼此之間雖然一同長大,但是也沒有什么親密情意,不過就是一條血脈罷了,再者,”
清靈目光看著寶釵冷笑道:“不知道寶姐姐是以什么身份來審問黛玉來著?就算是來日里當(dāng)了寶二奶奶,也不能審問我一個閨閣女子這般的話,況且姐姐,好似還沒有成為寶二奶奶的吧?”
黛玉一番話說的寶釵臉色忽青忽白,面上怒氣橫生地道:“我不過就是白來看妹妹一場,倒是被你這般的奚落,罷,罷,罷,倒真真的是我自作多情!”說著站起身來就要拂袖而去!
黛玉看著寶釵豐腴的身影,淡淡地道:“寶姑娘略略站一站,黛玉還有一些話要告訴姑娘的!”那寶釵聽黛玉口稱姑娘,更是氣憤,便也就略站住了腳步!
黛玉扶著雪雁的手下榻,走到寶釵身邊,冷冷地道:“奉勸寶姑娘一句,別當(dāng)素日里你們說的那些流言蜚語,我林黛玉是沒有聞聽的,也只當(dāng)是三姑六婆的長舌頭罷了,日后若是再有什么言語,休怪黛玉糾查到底,到時候沒有了臉面身份,可別失了體統(tǒng)才是!”
既然她都這般的不給自己留余地,又何必再遷就呢,在這個府中也不過就是賈母是親人,其余之人又何必在意計較?那寶釵面色登時鐵青,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黛玉冷冷的看著寶釵離去的身影,面上皆是是冰冷之色,王嬤嬤更是氣憤不已,恨聲道:“這個素日里枉稱是什么端厚溫良的寶姑娘,原來竟是這般的長舌之婦,真真的是氣死老奴了,真該給她一個耳刮子!”
雪雁亦是道:“不過就是皇商之后罷了,寄居在這里,素日里不拿一分錢,倒是當(dāng)自己是正經(jīng)的主子了!”
紫鵑看著她們氣憤的容色,雖然亦是滿腹怒氣,卻仍是先扶著黛玉坐下,勸慰黛玉道:“姑娘,別生氣了,如今方才吃了藥膳,莫要生氣,氣壞了自己的身子,豈不是那那起子人更是得意?”
黛玉看著她們關(guān)切的容色,笑道:“我哪里有生氣的?不過就是覺得自己這么些時候,白白的認識她們了罷了!”眼眸之中有些清亮的悲涼之色!
黛玉讓門口的春纖去門外看著,轉(zhuǎn)而看著王嬤嬤道:“嬤嬤,林鑫大哥那邊怎么樣了?”王嬤嬤聽了急忙道:“林鑫少爺那邊已經(jīng)準備齊全了,只等著姑娘罷了!”
黛玉聽了點了點頭,遂看著紫鵑笑道:“紫鵑,從我入府你就跟在我的身邊,如今我心中有個打算,你也是知道的,若是愿意跟著我的,也只跟著我走也就是了,若是不愿意,只回稟了外祖母,仍舊留在這里也就是了!”
紫鵑卻是跪下,眼中含淚地道:“姑娘,自小奴婢就跟著姑娘在身邊,哪里能離了姑娘的?姑娘要去哪里,紫鵑就跟到哪里,姑娘可是不能丟下紫鵑呀!”
黛玉拉起紫鵑,笑道:“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姐姐的家人都在這里,哪里能說走就走呢?”
紫鵑聞聽站起身來,眼中含淚笑道:“不瞞姑娘,奴婢家人早在兩年前就已經(jīng)離開了南京的老房子,已經(jīng)求的老太太恩典,如今也脫了奴籍,在外過的亦是極好,奴婢的奴籍也早早的給爹娘贖了出去了,這幾年奴婢亦是舍不得姑娘,方才留在這里的!”黛玉聽了含淚點了點頭,笑道:“既然如此,自然是最好了!”
那寶釵回到蘅蕪院,薛姨媽看著一臉氣憤憤的寶釵,遂問道:“我的兒,怎么了?”寶釵揮手讓鶯兒退下,滿腹怒氣地道:“那林黛玉太不知道好歹,竟然這般的搶白于我!”
薛姨媽拉著寶釵的手,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寶釵喝了口茶緩了一口氣,才慢慢的告訴了薛姨媽的來龍去脈!
薛姨媽聽了卻是登時喜笑顏開地道:“傻孩子,這林丫頭既然這般的說了,你應(yīng)該放心才是,還有什么好煩心生氣的?”
寶釵聽了亦是回思,笑道:“可不是呢?這林丫頭這般的講,可不就是放棄了嗎?”說著仍是恨聲道:“我就是看不慣她的那種狐媚子形狀!”
薛姨媽笑道:“這有什么的,那丫頭狐媚子的樣子早就讓你姨媽看不慣了,如若不然,你覺得這寶二奶奶的位置能落在我們的頭上嗎?”
寶釵聽了點了點頭,遂看著薛姨媽道:“這狐媚子如今倒也不必放在心上,姨媽的意思也是想早早的將這狐媚子嫁出去,不過她還沒有到及笄之年,明年也就留不得她了!”
薛姨媽笑著點了點頭,道:“可不是呢,若是她嫁出去了,你這寶二奶奶的名分也一定能定了下來,到時候這里的事情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寶釵點了點頭,心中怒氣到底消了一些,遂道:“不過就是看著她可憐,送一些平日里吃不到的燕窩給她,她倒是沒臉的說了我一頓,真真的是氣死我了!”薛姨媽攬著寶釵在懷,笑道:“何必在意著她呢?還是早些歇息,明日里還要給你姨媽請安呢!”寶釵點了點頭,便也就吩咐鶯兒服侍著睡下了!
屋頂上一道黑衣掠過,直接往北靜王府而去,到了北靜王府書房,那黑影飛身下檐,水溶在書房內(nèi)淡淡地道:“如何?”
那黑影恭敬地道:“如主子所料,那位姑娘在賈府的日子也不是很好,雖然嫡親的外祖母是賈家無上的老太君,但是到底那老太君為了自己的地位和所經(jīng)營的賈家,未必就事事向著那位姑娘,來日里若是有所沖突,必定亦是舍了那位姑娘的!”
“屬下聞聽,如今南安王府選側(cè)妃,似乎賈府賈王氏有意讓那位姑娘嫁與南安王爺為側(cè)妃,只是不敢與賈府老太君知曉罷了!”
水溶聽了點了點頭,眼中寒芒倏然而逝,快的讓人捉摸不到,淡淡的揮手,那道黑影便下去了!
水溶背手在書房靜立窗邊,看著窗外秋雨,眼中有些沉思,果然是那個玲瓏剔透的女子,街市上的驚鴻一瞥,賈寶玉所帶出來的詩詞,皆顯現(xiàn)出是一個天下唯一的奇女子,若是此生得了這個奇女子相伴一生,也是不枉此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