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切好的牛排遞給媽媽,拉回她的思緒。媽媽接過我切好的牛排,我們相視一笑。
如果今晚就這樣持續下去,那也算是美好的一天。然而我們越想去逃避的東西,它越像流水,源源不斷的流淌,無孔不入,遍布我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現實就是這么殘忍,殘忍得連躲避都是一種奢望。
安平踩著高跟站在我們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我們時,媽媽只抬頭笑著看了她一眼,而我卻緊張的豎起了身上所有的刺。我可以容忍她侮辱我,但絕不允許她來羞辱我的母親。
“大媽,好久不見了啊,”安平嬌笑著打招呼,“沒想到還能在這兒碰到你,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啪’的一聲,我將刀叉重重的拍在桌上。當我站起身憤怒的與安平平視時,我看到門邊秦子昊正優雅的走進來。
他似乎一眼就看到了我,看到我的架勢,他的眉頭不自主的擰了擰。
“筱雅,坐下。”媽媽平靜的聲音命令著我,她的情緒仿佛沒有一絲波動。
我正在納悶,為什么她可以這般平靜。秦子昊面無表情的走過來,摟著安平徑直離開。我看到他們進了包廂,然后我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平靜了。
“媽媽,你沒事吧?”我小心翼翼的問,安家的每個人對媽媽來說都像是毒瘤,任何人的出現都會揭開那血淋淋的傷疤。
媽媽笑著揉了揉我的頭發,“傻丫頭,有事的是你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不自然的笑著,卻發現牛排怎么好像瞬間無味了。
“丫頭,吃不下的話我們回去吧。”媽媽善解人意的說著,我突然發現似乎沒有什么事能瞞住她。她了解我就像我也了解她一樣。
“媽媽,你等一會兒,我去埋單。”
我拿著錢包去埋單,服務員小姐卻笑著對我說,秦少已經幫我們簽單了。
那一刻,我覺得好無力。為什么他就無處不在,在我最不想見到他的時候,以這種方式出現在我的面前。一個星期沒見,為什么再次見面會是這副情景。
回到酒店,媽媽看我心情不太好,早早的讓我上了床。
躺在床上,我并不明白自己在糾結什么。為什么心里這么堵,仿佛隨時都可能窒息。我的手輕輕按在心的位置,那里似乎碎了,一片一片血淋淋的充斥著我的眼睛。
我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秦子昊會跟安平結婚,他們郎才女貌,門當戶對。可是親眼看到為什么覺得他們的搭配是那樣的刺眼。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醒來時我的身邊空空的。找遍整個房間,也沒看到媽媽的身影。我發抖的手開始撥打她的號碼,手機鈴聲卻清脆的在房間里回蕩。我努力找尋一絲回憶,可是最后的記憶卻是媽媽溫柔的輕撫我的臉頰,撫平我那顆狂躁的心。
在房間里踱來踱去,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的心越發焦急,腳步越發沉重。
在房間里踱了半個小時,又在酒店樓下徘徊了一個多小時,手表的指針已經指向十二點。我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滴在表盤上,沿著表帶緩緩而下。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那個送我手表的人。那一刻,我已經顧不得和他之前的爭吵,不快,也顧不得此刻已經凌晨,我不停的撥打他的電話,直到他慵懶的聲音沉悶的傳入我的耳中。
“現在幾點了?”他有些不爽的悶哼,也許是被我擾了清夢。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沙啞的聲音低喚著他的名字,“秦子昊,秦子昊……”
我哽咽的聲音夾雜著很有頻率的抽泣聲,在那樣的夜晚也許太恐怖了點,以至于秦子昊一下子就被我嚇醒了。
“怎么了?妞妞。”他的聲音很清晰,似乎還很焦急。
“秦子昊,怎么辦,我媽媽,我媽媽……不見了……”我的聲音斷斷續續,怎么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那邊煩躁的回了一句,很快又加了句,“算了,先別說了,告訴我在哪里?”
我報了酒店的地址,電話很快被切斷了。
秦子昊來的特別快。看到他的一瞬間,我已經泣不成聲。他只是皺著眉,將我緊緊抱在了懷里。
我斷斷續續的在他懷里敘述了事情的經過。只見秦子昊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低沉的聲音向對方交代些什么。緊接著他把我塞進了車里,我眼角瞥到他的臉色很沉,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征兆。
他的大手伸過來揉了揉我的頭發,“放心吧,你媽媽沒事,在你老頭子那邊。”那聲音柔軟的仿佛在輕撫我的心,讓我那顆沉重的心瞬間放松了下來。
只要媽媽沒事就好,我在心里安慰自己。
車子停在了這座城市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秦子昊拉著我下車,走進酒店彭天澤便迎了上來,臉色沉重的領著我們走向最角落的帝王套房。
“子昊,你確定要直接闖進去,里面怎么說也是長輩。要不要把你老頭子叫來,好買個保險。”彭天澤拍著秦子昊的肩膀,玩笑的說著。
秦子昊沒好氣的拍開他的手,搶過他手中的房卡。門被秦子昊踢開的一霎那,我看到那個我憎恨的男人正襟危坐在沙發上,審視犯人似地審度著我的母親。
媽媽回頭那刻,我看到她的臉頰上掛著晶瑩的淚水。看到我的那一刻她,媽媽條件反射的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我突然好想跑過去抽那個男人,在我提起腳時,秦子昊準確的扣住了我的手臂。
“誰讓你們進來的?”那個男人猛的一拳捶在茶幾上,那雙嗜血的眼睛仿佛要嗜干我們的血液。
我用力甩開了秦子昊的手,哭著跑過去抱住了媽媽。她已經這么可憐,那個男人為什么還要這么殘忍,難道傷害就要沒完沒了了的繼續下去?什么時候才是一個盡頭。
媽媽抱著我再也不掩飾自己的眼淚,這是我們第一次在老頭子面前這么肆無忌憚的哭泣。
“夠了,都不準哭。”老頭子再次狠狠的拍茶幾。
只聽秦子昊冷笑了一聲,“安伯伯,你連這個都管,未免也管得太寬了吧。據我所知,她們現在跟你毫無關系,安伯伯就這樣把阿姨請過來……”秦子昊話沒說下去,只是把尾音拖得長長的。
“子昊,這件事你不該管。”老頭子盡量壓低聲音,“我這樣做都是為了你和安平。”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他的目的是什么,找媽媽過來只是告知她我和秦子昊的事,逼她勸我們分開。我突然好想大笑,多么偉大的父親,但又何其殘忍?
“筱雅,感情的事媽媽從來不強求你,永遠也不會。”媽媽抱著我,在我的耳邊重復說著‘永遠不會’。
“安伯伯,我不喜歡我的人生被人主導,如果還想我跟安平結婚的話,最好停止你的一切動作。”秦子昊的聲音很輕,殺傷力卻很大,我看到老頭子退后一步跌倒在沙發上。
我還想多看看那個男人狼狽的樣子,秦子昊拉著我徑直離開套房,彭天澤則扶著我媽媽同時離開。我看到老頭子上氣不接下氣的眼看著我們離開。
秦子昊將我們送到了原先的酒店,我等媽媽睡下后送他們離開。
“今天謝謝你,這么晚還打擾你,我很抱歉。”我低著頭對彭天澤說。
他哈哈的笑了笑,輕拍著我的肩膀,熱絡的說道,“我們是誰跟誰啊,那么客氣干嘛!”
說完他擺在我肩膀上的手便被秦子昊硬生生的給拍了下去,秦子昊冷眼看著我,“你謝他倒是謝得真誠啊,那我呢?”
我抿了抿嘴,艱澀的對他說了聲‘謝謝’。
“行了,看你們倆肉麻兮兮的,自家人說什么謝謝呀。”彭天澤沒好氣的打斷我們,“兄弟,我們該走了,折騰了一夜,連眼睛都還沒瞇一下。”
秦子昊沒有搭理彭天澤那夸張的表情和話語,走過來將我輕輕按在了懷里,他親吻著我的臉頰,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說著,“妞妞,去我那兒吧,我想你了。”
“噗……”彭天澤沒能控制的笑出聲,“兄弟,你也太猴急了吧,人家媽媽還在這里,你就這樣把人家女兒拐走啊。你可別讓同樣的事情重演,換成媽媽找女兒啊!”
“我先進去了。晚安。”我羞紅了臉,猛的推開秦子昊,跑進了酒店。
我和秦子昊之間的關系漸漸變得怪異。曾經每逢遇到事情,我腦海里第一個閃現的人影始終是幕少城,陪在我身邊的也始終是他。而如今一切都似乎在發生變化。我一直不敢面對這樣的轉變,我甚至不敢去深入的思考。
回到房間,媽媽并沒有在睡覺,她安靜的坐在床上,雙眼無神的望著窗外。我以為離開了安家我們就再也見不到那個可惡的男人,他再也無法影響我們正常的生活,卻不知很多我們刻意逃避的事情,終究還是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