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陰謀與愛情(2)
有惶恐的聲音從內傳來:“路……路過的……”
卓木強巴一聽,這聲音好耳熟,和呂競男一同轉入拐角,兩人同時一驚。“雀母王!”兩人同時叫道。
蜷縮在暗處的老者雖然用了舊衣碎布做掩飾,卓木強巴和呂競男還是一眼把他認了出來,何況他旁邊還坐著眼睛纏著繃帶的拉姆公主。
嘎瑪基白登一見卓木強巴,竟是老淚縱橫,悲傷道:“啊,能在這里見到你們,真是太……太好了。”
卓木強巴快步上前,把住這位快要昏厥過去的老者,詢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雀母發生了什么事?”呂競男則握住了拉姆公主的手,輕輕地安撫她。
白登道:“我已經不是雀母王了,如今朗布國的王,是郭日念青。”
卓木強巴如遭雷擊,手上不由發力,大聲道:“你說什么?”
白登哭喪著臉道:“郭日念青趁著執掌雀母軍權的這幾年,早就部署好了一切,軍中的將領都被替換成了他的人。我的親衛隊里也有他的人,真正忠于我的只有幾名士兵,只有幾名啊!他那天故意逃走……”
后面的話卓木強巴沒有聽清,他腦子里反復回響著“如今朗布國的王,是郭日念青”這句話,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憂慮。敏敏他們一直沒來共日拉,是不是回雀母了?當初就是約定好的在雀母碰頭,自己這行人又揭露了郭日的陰謀,郭日肯定不會放過他們的……敏敏現在怎么樣了?張立、岳陽他們呢?亞拉法師和巴桑呢?怎么辦?該怎么辦?
張立托母
聽到雀母王的訴說,呂競男也是一驚,她問道:“郭日在你身邊大肆調防,安插親信,你就沒有懷疑過?”
雀母王悲哀道:“這幾年,我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我這個女兒身上,心里想著,王位遲早是郭日的,也就沒怎么注意。”
呂競男這才想到,郭日設計弄瞎公主的眼睛,并不僅僅是不愿意娶公主這么簡單,這個人用計非常深遠,他完全掌握了人性的弱點。
呂競男看了看一身破爛的雀母王,又看了看楚楚可憐的拉姆公主,真可謂落水的鳳凰不如雞,不禁憐憫道:“你們有什么打算?”
“打算?”雀母王苦笑一聲,道:“逃吧,逃得遠遠的,找個沒人知道的小山村,過段平靜的生活。只希望郭日不會太著緊我們,放過我們父女這兩條性命。”
呂競男道:“難道雀母的百姓不會跟隨你起來反抗郭日?”
雀母王深深埋頭,道:“本王深居簡出,能見到本王的百姓寥寥無幾,最近一次也在十幾年前,他們大多是德高望重的老者,或多數已作古,而且這十余年,本王變化也大。你們也知道,我們雀母的村落大多自給自足,十余年沒有往來是很平常的事,如今可以說,除了雀母百姓,再無認識本王之人,最可惜的是,這次倉促逃離,連一件可以證明本王身份的信物也沒有。而這些年郭日東奔西走,認識并擁戴他的老百姓倒是大有人在,只要他牢牢控制著雀母的局勢,誰會來反對他?”
這時,卓木強巴已經焦躁不安地站了起來,對呂競男道:“走吧,我們走!”他實在不敢想象,敏敏他們落入郭日的手中,會怎么樣。
呂競男最后看了一眼那對被郭日從王壇上趕下來的父女,只是如今
他們自己也在郭日的陰謀漩渦中掙扎,實在無力幫助這父女二人,只能在心中為他們祈禱。
“走了!”卓木強巴在遺跡洞口催促,他對雀母王沒有什么好感。可以說一切都是這個昏庸的老國王咎由自取,是他親手培植了郭日的力量,如今郭日用這股力量來推翻他,并進一步威脅到他們這些無辜的路人……他忽又想起敏敏,心里亂作一團。
在遺跡上根本沒得到休息,呂競男看著在前方飛得方寸大亂的卓木強巴,她連續幾個縱躍,飛索蕩在卓木強巴身前,安慰道:“事情沒有你想得那么糟。雀母發生了這么大變故,他們不可能一點都察覺不到,特別是巴桑,對于這種血腥的戰亂,他極為敏感。”
卓木強巴大聲質疑道:“那他們為什么沒到共日拉來?還留在那里干什么?”
呂競男耐心地解釋道:“那里是我們約好見面的地方,他們察覺了危險,得留下來警告我們;另一種可能是,我們隊伍中有人不幸被抓,他們得留下來想法救人。”
“那你還說沒有事!”
便在此時,兩人同時察覺前方有人,剛剛上樹隱蔽,就聽到岳陽的聲音在說:“堅持住,不會有事的。”
只見亞拉法師、巴桑、岳陽、敏敏等人魚貫而出,卓木強巴欣喜交集,大叫著躍了下去。
“岳陽!”“張立!”
第一眼見到敏敏沒事后,卓木強巴就放下心來,馬上將注意力集中到伏在巴桑背上的張立身上。岳陽等人見到強巴少爺和教官從天而降,也是欣喜不已,但腳下沒有絲毫停留。卓木強巴還未落地,就聽岳陽問道:“強巴少爺,塔西法師呢?”
卓木強巴一個翻身落地,站起道:“還在村里。張立怎么了?”
岳陽催促道:“快快,邊走邊告訴你。”一瘸一拐地跟著大家。
呂競男則直接將手把住了張立的脈門,亞拉法師搖頭道:“是古代不知名的蠱術,只有看塔西法師有沒有辦法了。”
岳陽等人逃出雀母后沒多久,岳陽精神不濟,加上腿傷未愈,巴桑見他行動遲緩,一言不發地將張立奪了過來,背在自己背上。剛開始,張立神志還清醒,逃亡罅隙還不忘和岳陽說兩句俏皮話,斗斗嘴,可是沒過多久,他又進入一種昏昏欲睡的狀態。亞拉法師看過張立的癥相,聽了岳陽的描述,也是束手無策,至于塔西法師對此有無良策,亞拉法師也吃不準。但盡快見到塔西法師,也許是張立唯一的希望了。
長途奔跑之后,縱使巴桑的體力,也已經氣喘如牛。卓木強巴跟在后面,輕輕拍了拍巴桑的肩,巴桑將身體一擰,整個后背往右一甩,卓木強巴一手扛過張立,一聳肩,一撒手,再鉗緊,就讓張立攀附在了自己背上。
共日拉村,得到消息的塔西法師急匆匆地趕了回來。法師在張立房間里一待就是半天,由卓木強巴陪護。原本岳陽打算做塔西法師的助手,但塔西法師僅看了他一眼,就斷定他體力不足。
在房間內,卓木強巴要做的工作很簡單,就是在法師需要時挪動一下椅子。其余時間,塔西法師希望他不要發出聲響,不要走動,不要坐在椅子上睡著了,最好就站在法師身后,在需要時能在第一時間把椅子挪動到法師需要的位置。
在卓木強巴看來,塔西法師好像沒做什么具體的事,就是這里摸摸,那里捏捏,可不多時,就見法師額頭的汗涔涔而下,于是,替法師擦汗也成了卓木強巴的工作。卓木強巴見張立平靜地躺在那里,好似熟睡一般,可塔西法師雙眼圓睜,眉頭緊鎖,牙根緊咬,就像一個戰地指揮在觀察兩軍對壘,正值激烈處,大氣都不敢出。
又過了一段時間,卓木強巴終于明白為什么塔西法師說岳陽體力不足了,就這樣直直地站立著不動,不說不笑,竟然會是如此費力的一件事。剛開始還不覺有什么,時間一長,兩腿自膝往下,最后到腳跟處,隱隱發麻,更難受的是,整個身體就像即將停止旋轉的陀螺,上半身無法與下半身保持一條直線,稍有松懈,就想往左右靠去。僅是這些還不足以令卓木強巴吃不消,真正讓他感到難受的是,塔西法師要求他像一臺二十四小時待命的機器,他一個手勢就得讓卓木強巴以最快的反應挪
移那張椅子,卓木強巴必須保持高度的精神集中等待塔西法師的手勢。可是塔西法師遲遲不發出手勢,卓木強巴就得目不轉睛地盯著塔西法師,那種感覺,就好比在進行一場純精神上的對抗,神經、肌肉,都處于繃緊狀態。看著塔西法師那不動如山的坐姿,卓木強巴漸漸明白,就是這么一個簡單的站立動作,對人而言也是有極限的,要想突破這種極限,就必須進行專門的訓練——密修!
卓木強巴估計過了兩餐的時間,就在他感到自己幾乎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卻見塔西法師身體一晃,竟似要跌下椅子,卓木強巴趕緊上前一步,扶住法師的身子,同時自己也差點跌倒。塔西法師用手指在自己額頭點了幾下,道:“我們出去吧。”聲音竟似蒼老了許多。
卓木強巴無法想象,這個在地下海可以幾天幾夜不吃不喝的密修高人,竟然會因為盯著一個人看了幾個小時就產生眩暈,他忙問道:“張立他……怎么樣?”
塔西法師回答是:“太可怕了。”
當卓木強巴背著塔西法師搖搖晃晃走出房間時,岳陽、敏敏等人馬上圍攏過來。亞拉法師接過塔西法師,敏敏拿著碗對卓木強巴道:“吃點東西吧。”岳陽在追問:“法師,張立他怎么樣?他現在怎么樣了?”安吉姆迪烏和一大群村民也在外面,人聲鼎沸。呂競男在維持秩序:“大家安靜些,退開一些。”
卓木強巴輕輕拿開碗,正準備表示自己現在只想休息一下,突然感到周圍的人鴉雀無聲,他也不禁止住了聲音,扭頭望去。只見塔西法師緊盯著岳陽看,神情十分嚴肅,跟著目光掃過,又很詫異地看著呂競男,隨后塔西法師的目光從亞拉法師、巴桑、敏敏、安吉姆、阿米、村民等人身上一一巡視而過,正是他那種凌厲、慍怒,又帶著些可怕的眼神,讓所有的人頓時安靜下來。
塔西法師仔細地看過卓木強巴約一分鐘,最后他舉起了自己的手掌,好像掌中另有乾坤一般,又細細地看了好久,隨后閉上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岳陽緊張地問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法師!”
塔西法師淡淡道:“你中蠱了,競男也是,亞拉也是,安吉姆也
是,我們所有的人,都中蠱了。”塔西法師的一句話,令全場震驚。
“怎……怎么回事?難道這種蠱毒,還傳染?”岳陽吃吃地問道。
塔西法師也在心中計算,暗道:“不對,張立的蠱毒似乎沒有傳染性,是從別的地方感染的,這蠱下在水中?不,據記載,這種蠱毒很難通過水途徑傳播,而且每個人中的蠱都不盡相同,是從哪里被感染上的呢?強巴拉的隱相癥比我重,我是被他傳染的,他是去接應岳陽他們時被感染的;這些人里面,岳陽的癥狀最重,但他似乎又不是直接攜帶者,難道是……塔西法師強提精神,道:“帶我去看看次杰大迪烏。”
看過次杰大迪烏后,塔西法師頹然道:“果然是這樣……”
亞拉法師輕輕問道:“怎么回事?”
塔西法師道:“次杰大迪烏顯然在自己身上做過許多蠱術實驗,就像經常吃毒蟲的動物一樣,他體內的毒素相互中和,達到一個平衡值,平時看不出異常。但是最后這次郭日對他的拷問,似乎是為了延長他的性命,讓他保持清醒,使用了別的蠱術,加上他生命垂危,體內各種環境的平衡都被破壞了。如今,他體內種下的各種蠱術開始反噬,他變成了一個大的傳播源,凡是靠近他的人,或多或少都被傳染了一些蠱術,然后攜帶者之間相互傳播,造成整個村子的人都被感染了。”
亞拉法師又問:“他還有救嗎?”
塔西法師道:“他的生命已經走向終結,如今他的身體是各種蠱毒相互侵占的戰場,我無力回天。”
“那村里的人怎么辦?”
“我盡力而為,我看他們蠱相并不明顯,有輕有重,似乎還沒有致命的蠱毒。”
“張立呢?”
“……”
“張立……還能救回來嗎?”
“……”
“嗯??”
“我沒見過這種蠱毒,書籍上也沒記載過這種蠱毒。”塔西法師實
話實說道:“他體內的經脈仿佛被改造過一般,如今完全是各走各的,體
溫也異于常人,顯然那是作用于大腦的蠱術,最復雜的那種。”亞拉法師道:“為什么不能直接用手術?像對拉姆公主那樣。”“不一樣,”塔西法師搖頭道:“對拉姆公主,只需要用手術去除
壓迫視神經的蟲囊,那只是淺表開顱術;而張立的情況,明顯是大腦的核心部位受損,深度開顱術、腦組織修復術,如今就算世界頂級醫院也未必能開展。如今討論這些也無用,我只能救助那些能救助的人。”
亞拉法師默默低下頭去,沉聲道:“那張立,就只能被放棄了?”良久的沉默之后,塔西法師才道:“我試著用金針,將他的經脈固定起來,至于其他的……就只能聽天命了。”“唉……”亞拉法師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這才背著塔西法師,沉重地邁出房間。
一出門,又被眾人圍問,塔西法師向大家說了他的發現,并表示將盡力醫治眾人后,大家才稍感心安。在他們看來,朗布的大迪烏種下的蠱,由雅加的大迪烏來解,應該沒有問題,而且早些時候塔西法師對瑪吉的病人的醫療手段,也通過安吉姆迪烏告訴了大家,大家對塔西法師信心很足。
當天晚些時候,次杰大迪烏停止了呼吸。塔西法師讓人在次杰大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