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一代帝師和兩派掌門關門秘議。

黃大仙道：“我走這一路想來，那生意雖然暴利，但總歸不妥。我在西門康那里聽他講在身毒的經歷，又與謝耳朵那幾個洋人交流，深感世易時移，我們現在的做法，有些跟不上時代了?！?

柳神仙與吳自齊聲道：“愿聞其詳。”

黃大仙道：“你可知身毒偌大一個國家，現如今被誰人統治嗎？”

吳自道：“這個我倒知道，大不利點有派駐的身毒總督啊。就如香港一般?！?

黃大仙道：“不然。身毒實際處在一個名為伊斯特身毒公司的掌控之下。大不利點的韋陀力壓女王只是一個虛君而已?！?

柳神仙道：“此話當真？我也見過洋人所謂公司，無非行商做買賣而已，有何德何能竟能統治一個國家？”

黃大仙道：“這就是世界潮流變了。西方的社會基礎，都是建立在公司這樣的一個個單位之上的。這些公司的所有者，他們稱為資本家。其一切政治，都是在這些資本家手中操控。大不利點的最高權力，不是在女王的手中，而是在他們的怕你衙門?！?

柳神仙道：“怕你衙門，那是什么衙門？”

黃大仙道：“這四個字是番話，譯過來乃是議會的意思。它不是衙門，卻比衙門還要高一級。所有法律、稅則、戰爭都是出自議會的授權。就連女王的諭令也必須經它同意才行?！?

吳自道：“我猜這個議會里面全是一品大員，或是軍機大臣，鐵帽子王爺吧?！?

黃大仙道：“否。全是資本家，律師、醫生有一部分?！?

柳神仙倒吸了一口涼氣，說道：“怪不得，怪不得。我說這些洋人每次簽訂條約總要我們開放口岸，保護財產。原來真是這些資本家通商之用?！?

黃大仙道：“二位都是一聽即知。覺得這議會辦不辦得？資本家做不做得？”

吳自道：“且從長計議，前些年派出西洋留學的學生，陸續就回來了，畢竟你我都沒去過實地，這個體制究竟如何運轉，還得仔細斟酌才是。但洋人能靠它橫行，必然有其厲害處。”

柳神仙道：“恩。我等雖然超然世外。但兒孫吃飯還是要看別人的臉色。官府權力集于一身，即便是神仙之家，說破也就破了。歷來我們兩派依附皇權，做那些沒奢遮的買賣，雖貴為帝師，但終歸是要仰人鼻息，得其唾余。若真可資本為王，那絕對是真富貴?！?

吳自道：“正是此意?！?

柳神仙道：“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黃大仙道：“老哥請講?！?

柳神仙道：“我們兩派爭斗，也不知多少年了，雖然同源，想必也是祖師的平衡之道，不讓一家獨大。但是我們合作，組建一個所謂的公司，各占一半股份，整合兩家的人脈資源，將這商、政、宗教把持住了。有了牢靠根基，方能為下一步籌備議會做準備?！?

黃大仙道：“老哥所言甚妙。若以目前局勢來看，還是需要在這個風燭殘年的朝廷中蟄伏一段時間。”

吳自道：“這件事其實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天意。熱心洋務者也不乏我兩派的子弟，卻是方便入手?！?

黃大仙道：“柳神仙也是目光遠大啊。”

柳神仙道：“莫說這虛的，不過都是為了多掙些錢罷了?！?

黃吳二人齊道：“孔方兄者，吾所欲也。”三人撫掌大笑。

且說牧童劉被安排到國師府一個專門的小院中，專心苦讀，備戰考試，吳國師吩咐來日去新西方學校把那幾個老師請來輔導。

黃大仙便與徒弟住在隔壁，倒也清靜。晚上卻是睡不著，使了個障眼法，悄悄地走出府外，往承天門方向去了。

果然在正陽門外，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尼姑庵。黃大仙在那門口徘徊了一夜，終究還是沒有進去。眼看著東方將要破曉，便欲轉身回去，突然那庵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小尼姑出來道：“大仙請留步，我家師父有請。”

黃大仙只好隨她進去，穿過了前面大殿，到了后院花廳。見那院落中花草樹木之格局，恍惚曾見，朝霞籠罩，竟如夢幻一般。聽見禪房門開，黃大仙轉頭一看，卻是一個老尼走了出來。

那位老師太沉靜恭敬，合十行禮道：“貧尼輕嵐見過老施主。”

黃大仙心道：“我只當公主無意間說出輕嵐法師的名號，原來卻是妄想，柳青嵐連她的兄長都不肯再見，怎么會輕易泄露自己的名號呢。此輕嵐非彼青嵐，唉?！北慊囟Y道：“老師太可好，黃某打攪您的清修了。”

輕嵐師太道：“施主大駕光臨，陋庵蓬篳生輝。只是相迎來遲，罪過罪過啊?！?

黃大仙心說你這老師太早就知道我在外面了，故意拿話擠兌我呢。但想想一個老爺們在尼姑庵前轉悠大半夜，沒有被說成老流氓打出去已經很給面子了，便有些慚愧，說道：“不敢，不敢。我來此地只是為尋訪故人，唐突冒昧處請師太多多原諒。”

輕嵐師太道：“哦，施主要尋訪何人?”

黃大仙道：“舊時有位師太，俗家名字正是青嵐二字。”

輕嵐大師道：“原來施主將我當做故人了?！?

黃大仙道：“正是。”

輕嵐大師道：“我庵中原有一位師太，俗家名字叫做柳青嵐。貧尼正是她的第三代弟子。”

黃大仙道：“可有那位師太的畫像？她的來歷？”

輕嵐大師道：“施主，我那祖師比你我年長了不知多少歲。聽先師青藍大師所言，祖師六十三歲削發為尼，收先師為徒時已有一百一十八歲，那時先師方才及笄。而我自幼出家時，先師已近百歲，到如今貧尼也七老八十了。我看施主雖是修道之人，但若是祖師二百年多前的故人，也未免駭人聽聞了。”

黃大仙便站不住了，只得說道：“正是，是敝人尋人心重了。有擾，告辭?！?

輕嵐大師道：“即便你真是尋人心重，又何故二百多年才尋到此處？！殊不知世間之事都如白駒過隙，匆匆而逝，你若尋人就趕著點時間。真是可笑，沒見過你這樣憊懶的。不送！”

黃大仙出了那庵，心中郁悶。但又想這輕嵐師太的祖師年歲倒是與柳青嵐相若，便想回去再問，被那老尼姑一頓搶白，自覺也很是沒面子，想到公主跟她學法，倒是可以迂回來探，便就此作罷。

回到國師府，那府中伺候的人正在住處門外等候，見黃大仙從外面回來，都道：“原來老爺起得好早?！?

黃大仙道：“老了就睡得少了，出去逛了一圈。”

正說著，吳自和柳神仙也聯袂而來，道：“正要請大師兄同進早膳?！?

柳神仙見黃大仙悶悶不樂，便問何事。黃大仙便將清涼庵相關事說了。柳神仙責備道：“你即然要去尋訪青嵐，何不早跟我說。”

黃大仙道：“老哥再去走一趟吧?！?

柳神仙道：“那是自然。我的親妹子，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好不容易有條線索，不需你來提醒。”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