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開封郭知府與江師爺計較停當,便叫人去收斂尸首,敦請各被拐兒親屬。紫衣黃衣仍在一旁藏著,看這官如何行那顛倒乾坤之計。
不多時,那些親屬都被帶了過來。原來這些人還聚在包公祠前不肯離去,逢人就說包公祠前神仙顯靈的事,嗓子都說啞了。這時被帶到知府大人面前,也不怨恨衙門了,都紛紛要報告知府昨夜神仙之事。
郭知府一聽大不耐煩,便道:“左右,給各位鄉親端茶倒水。”
眾親屬感謝知府。
郭知府道:“你們的孩子被解救出來。真相并非你們所見的那樣。江師爺,你給他們說說。”
于是江師爺便按照方才計議,講了一遍,說道:“你們聽明白了嗎,人販子是本府上下,暗中查探抓捕到的,這里有各人犯的簽字畫押的供詞,知府大人為避免打草驚蛇,不告訴你們,承受著極大地精神壓力,前些天你們在衙門鬧,在包公祠前影射知府大人的不是,知府大人都不計較,現在給你們把孩子找回來了,各罪犯也都正法了,你們是不是要感謝知府大人,宣傳知府大人的恩德呢。包公是好官,但他是宋朝的,而郭大人就是本朝的包公。”
眾親屬都道:“江師爺,人不能無恥到這個地步,官也不能無恥到這個地步啊。明明是一位老神仙幫我們救出了孩子,怎么會是衙門干的呢。”
江師爺道:“今天把你們請過來,就是要統一真相,統一思想。你們都是開封的人,就要緊密團結在郭知府的身邊,剛才的話,你們沒聽明白,我再重復一次。”
江師爺把那話又講了一遍,見眾人還是不服,便道:“你們要記住,郭大人審案的時候把臉抹黑了,所以你們認為是包公。你們要是再不接受這個真相,便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說罷,便叫衙役隨便挑出三個人來,按倒在地,一頓水火棍下去,打得是皮開肉綻,紅遍全身。
眾親屬見官府發了狠,趕緊說道:“江師爺,我們明白了,郭大人就是包公再世。”
郭知府此時說道:“眾鄉親抬愛,本府愧不敢當。”
眾親屬都道:“大人功德無量,那是比包青天還要高一尺啊。”
郭知府道:“豈敢,豈敢。”
江師爺聽著不對味,但見知府高興,便也不說出來,只道:“此處有錦旗三面。你們拿回去,待會要敲鑼打鼓,送到衙門來,知府大人會在門口接過這三面旗子。如果我聽到有人對此案說些謊話,造些謠言,那么不論你們是誰說的,是不是你們說的,骨肉分離的痛苦,諸位都經歷過,不想再經歷一遍了吧。”
眾親屬都道:“好叫知府大人放心,誰要敢說知府的不是,我們第一個上去揍扁他。”
郭知府道:“諸位鄉親如此深明大義,本府十分感動。每人一兩銀子,回去囑咐好你們的親人鄰居。”
眾親屬道:“大人放心。大人心系百姓,真是我們的再生父母,我們一定會在家里放上大人的牌位,早晚上香供奉。”
郭知府道:“真是好百姓啊。”
眾人都散了。
紫衣和黃衣也悄悄地溜了出去,剛到門口,正碰見黃大仙師徒二人來找。黃大仙便要起程向北。郡主道:“且別急著走,先看出好戲。”
紫衣便將剛才所見說了一遍,黃大仙道:“這位郭知府和江師爺倒真是一代奇才,真讓我大起惺惺相惜之感,恩,他們二位的風采一定要瞻仰一下。”四人便在衙門口等著。
果然大約在繞承天門廣場走完一圈的時間之后,只聽見吹吹打打,好不熱鬧,一群人擁簇者三位長者走過來,那三位長者分別擎著三面錦旗,分別是:“包青天再世,開封府太平”“愛民如子,嫉惡如仇”“感謝朝廷派給我們的好官郭知府”。那郭知府親到門口,并與百姓握手致意,接過了三面錦旗,并作了長篇演講。
黃大仙冷眼看他表演,看得是津津有味。
郡主道:“我也想送他一面錦旗,上寫‘抹黑知府,打紅百姓’。”
那開封郭知府受了那錦旗,果然半年之后,高升為河南按察使,此處就不多說了。
且說黃大仙四人,看完那府衙前的一出鬧劇,便即雇了一輛大車,上路向京城去了。
公主道:“老前輩啊,你這忙活了大半夜,卻是為這狗官做了嫁衣裳啊。”
黃大仙道:“早有心理準備了。這些官要想做得好,就必須得有這等化腐朽為神奇的功夫。要不是趕路,我真想跟他們探討一下。天下英才,真是何其多也。”
郡主道:“大師伯,你為何對這些事甘之如飴,不覺得惡心嗎?”
黃大仙道:“身在這個染缸里,久而不知其黑也。”
眾人聽了,都是默然無語。黃大仙也不再說話,閉目養神,牧童劉看那沿途風景。
不知走到哪里,牧童劉忽然說道:“真是奇也怪哉,這平原之上怎么會有兩條又高大又長遠的土龍呢?”
眾人都望向車外,原來不知不覺間,車子走進了兩條大土龍中間,正要橫跨過去。只見那兩條巨龍,自西向東,蜿蜒而去,相間有四五里,中間有一條小河,幾個牧童騎著牛在河中嬉戲,那夕陽正在西方落下,其色如血,把巨龍之間的谷地照的如同天堂一般壯麗。幾個人看得不禁癡了。
這時那車夫說道:“這便是大河了。過了河再走二十多里,便是封丘了。天黑之前肯定能到。客官請放心。”
黃大仙道:“你說什么,這竟然是黃河。哦,也對,也只有黃河能有這等氣象。不過這河怎么枯成這樣?以前我在開封時,尚且來過這里,見過決堤,那大水鋪天蓋地,一瀉千里,不知道沖毀了多少間房子,淹死了多少人口牲畜。”
車夫道:“我看您是許久不來了吧,自打我記事起,黃河就已經時斷時續,現如今這個季節,還有這些水,已經很難得了。到了冬季,簡直就是通途。聽老人講,以前黃龍在時,雖有決堤之憂,但兩岸田地,多賴它的水,現在黃龍上天了,這里倒是沒了水患,卻是十年九旱。”
黃大仙道:“這條祖龍怎么就不見了呢。我中華氣運,果真不濟了嗎?”說著竟然失魂落魄,哭了起來。
郡主道:“大師伯,這樣不是挺好嗎?天塹變通途,且千百年來的害河沒有了,不是百姓之福嗎?”
黃大仙道:“你說的未嘗不是。但看這一片廣大土地,全靠這條大河灌溉淤積,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因而得以溫飽。如果沒了它,這土地便會越來越貧瘠,最后必然承載不了這些居民,到時候流離失所,背井離鄉還是輕的,就怕是天下也會大亂了。且這大亂還不同以往改朝換代,能夠鳳凰涅槃,死后重生,而是絕了此地的生機,再也壯大不起來。中華大傷元氣啊。”
公主道:“老前輩果然高瞻遠矚。只是不知道這河為什么就干了。”
黃大仙道:“此次出山,雖然處處見到末世景象,都不曾讓人絕望,但這河之殤,真讓人心灰意懶了。”
公主道:“老前輩,只要人心向上,就沒有絕望的道理。”
黃大仙道:“但愿如此吧。”
幾個人談話間,已經過了黃河。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