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俗世困擾煩心瑣事都好像遠離了,只有這種讓人平和的喧鬧中的寧靜。
錢立轉過頭來,看著她螓首微昂,纖細的頸子呈現出優美的弧度。上揚的嘴角,無聲地訴說著她的快樂。
他靜靜地看著,微微失神。
曾經也有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孩,因這平凡的幸福而陶醉不已;曾經也有這樣一個迷人的女孩,緊緊地依靠在他懷里一起看星空燦爛,一起許下一生一世的愿望……
這么多年之后,星空依舊燦爛,夜色依舊迷人,只是人已不再。在他旁邊的這個女孩一樣的迷人可愛,只是終究不是記憶中的那個人。
“怎么辦,我現在有想對著山谷大叫大喊的想法?你會不會覺得我像一個瘋子。”葉落轉過頭來,笑著說出心中的想法。卻在看到失神的男人時,聲音嘎然而止。
“你沒事吧?喂,你怎么了?”葉落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兩下。
“哦。你說什么?”錢立對上她的視線,又尷尬地移開。
“我說,我現在想要對著山谷大叫大喊,你會不會覺得我想一個瘋子?”葉落突然明白,這個男人是有故事的。不過,童言說過,他深愛的妻子好像兩年前死了,然后他就一直是一個人。他以前應該經常帶妻子到這里來,所以睹物思人,難免感傷。
縱然猜到了七八分,但那終究是別人心底的傷,她不應該去觸及。所以,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應該是最好的。
聽到她的想法,錢立笑了,打趣道:“不會啊。我先讓耳朵做好準備,你可以放心地吼叫。不過,你要小心等下狼群以為找到它們失散的同伴了。”
“那我就來個與狼共舞,好像也不錯。”她笑著回到,然后站起來,十指交合呈話筒狀圈在嘴邊。身子微微往前傾,深深呼吸一口氣。“哎……這里好漂亮哦……”
回聲不斷地在山谷響起,不遠處的人都向她看了過來,葉落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我會過得很快樂的……我不怕你……我一點也不害怕……葉落……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
喊了第一聲,心里的估計和不自在就慢慢地消失了,于是鼓起勇氣對著山谷訴說自己的這份心情。反正別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會被取笑的。
聽著耳邊嗡嗡的回聲,葉落大聲地笑了,笑落了淚珠。江睿宸,我一定可以把你忘記,然后一個人好好地過。我一定可以的!
錢立靜靜地看著身邊的這個女孩,看著她默默的悲傷。
葉落坐回他的身邊,笑著看他,也不怕他看到臉上的淚水。“我是不是很傻,你也覺得我這樣很蠢吧?”抬手,用衣袖拭去止不住的淚水,聲音微微哽咽。
錢立搖搖頭,將視線移回山谷。“這樣吼出來如果心里會舒服一些,為什么不呢?理解是奢侈的東西,所以只要自己覺得好就可以了,不需要別人認同,也不需要管他人怎么去看。”
世事總是不盡人意,心底的傷若能這樣消解,那也是現實殘忍的一點彌補。
聽著他低沉的嗓音,葉落怔住了。她知道,這個人心里的傷不會比她少。自從那天之后,她從來沒有向誰訴說過,心里的傷在壓抑中越發的疼。但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可以從這個人的身上得到理解。
“你知道我的事情,對不對?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突然間出現在我的面前,但是我覺得你對我的事情好像都很清楚。”葉落吸了一口氣,身子往后倒去,枕著自己的雙臂躺下來看燦爛的星空。
錢立轉過頭來。“我不會傷害你。”
葉落含淚笑了。“我相信你。”
錢立只覺得,那帶淚的笑容竟然像一朵初綻的悠菊,有說不出的動人。或許是因為她的脆弱讓人憐惜,又堅強得讓人欣賞。
看著那一雙雙晶亮的眼睛,葉落緩緩地開口。“你知道嗎?我愛上他的時候,只有十七歲。我的家人原來不同意我跟他在一起,因為那時候他只是一個事業無成的落魄青年,但我就那樣認定了他。十年過去了,我們的感情越來越好,他的事業也越做越大,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幸福地在一起直到死去。”
淚水像缺了提,越流越多,怎么也擦不完。最后,她干脆不去理會它。
“當我看到他跟另一個女人在床上翻滾的時候,我覺得我的世界轟的一聲就全塌了。當我知道他逢場作戲的女人根本不止一個,我突然覺得這個人好陌生好陌生。當他若無其事地跟我說,我在他心里永遠都是第一位,他跟那些人只是玩玩的時候,我覺得這個人真可怕,而我自己更可悲。我不明白,。一生一世一雙人,真的很奢侈嗎……”
到后來,她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不停地抽泣。閉上眼睛,任由淚水從眼角滑落。記憶如電影,帶著傷透的心重溫過去的種種。
錢立只是默默地看著她,甚至沒有開口安慰。她愿意跟他說這些話,能夠這樣子在他面前落淚,就表明她的傷口在慢慢地愈合。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葉落停止落淚的時候,她只覺得鼻子好像塞住了,喉嚨也不太舒服。“糟糕,好像感冒了,呵呵。”
在一個人面前哭成這樣,她也覺得有些尷尬。更要命的是,開口一說話才發現喉嚨難受得厲害。
“你感冒了!”錢立霍地站起來,跳下石頭。“快到車子里去,要不會更加嚴重的。”
車子開到山下的時候,葉落已經有些發燒了。
碰了碰她滾燙的額頭,錢立懊惱地低咒。要是那家伙知道他把人照顧到生病了,一定將他大卸八塊!
連問都沒問,他直接將車子開到了自己的別墅。她一個人在外面住,要是夜里出了問題,他這輩子就等著在那家伙的追殺中度過。
下車的時候,葉落已經神志迷糊了。掙扎了幾下,卻還是讓錢立抱著進了屋子。
“先生,你回來了。北堂先生……”
“李醫生來了沒有?”錢立不等她說完就問道。抱著人大步走進去的時候,卻讓沙發上的人嚇了一跳。“你怎么在這里?”
沙發上的人看到他抱著的人,一把彈跳起來,從他懷里一手將人抱了過去,一手扯住他的領帶收緊。“她怎么了?”
“她只是感冒了。”搶回自己的領帶退開兩步,省得這家伙不聽解釋就要了他的命。
“該死!”男人削薄的唇逸出一聲咒罵,抱著葉落到沙發上坐了下來。
讓她舒服地靠在自己的懷里,伸手撥開遮住俏臉的黑發。
“嗯……”懷中的人逸出一聲呻,難受得一張小臉皺成一團。
“還不讓那個家伙馬上給我滾進來!”男人一聲怒吼。
門恰好在這時候推開,滾進來那個一不小心就可能丟了性命的醫生。“來了來了。”簡直就是催命。
“還不滾過來給她看看!”
又是一聲狼吼響在深夜。
別人感冒一般都只是塞鼻子喉嚨疼一下就沒事了,但葉落每一次感冒都發高燒。
以往每次感冒,迷迷糊糊的她都被江睿宸抱在懷里哄著寵著,然后迷迷糊糊地一睡就是一天甚至好幾天,分不清白天黑夜。
在車子往山下開的時候,她已經感覺到越來越沉重迷糊的腦子,知道自己肯定又要折騰好幾天了。迷迷糊糊中聽到錢立安慰她快要到的時候,她連眼睛都睜不開。這次感冒,好像比以往來得更兇了。
但是,縱然她已經燒得理智迷迷糊糊,她還是感覺到自己被一個人抱在懷里。耳邊響起的聲音,除了錢立,還有另一個人的,但是暈乎的腦子讓她聽得不真切。像是在做夢,但又像是真的。
她能夠感覺到抱著自己的人動作很小心,也能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被調整成一個適合躺在他懷里的姿勢。混亂的意識沒辦法再去想什么應不應該的問題,只知道這種被人珍惜被人呵護的感覺讓她心酸酸的,鼻子酸酸的,眼眶也酸酸的。
然后,有人輕輕地抹著她的眼角,她知道那是另一個人的手,微涼,對于燒得迷糊的她來說是一種很舒服的感受。
“寶貝,沒事了。”她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耳邊這樣說,很低沉很溫柔的嗓音。那收藏她的懷抱,又輕輕地收緊了。
突然有一個執著的想法掠過葉落迷糊的腦子:我要看看這個人!
或許是這種想法太過堅韌,葉落真的慢慢地頂起似有千斤的眼皮子,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沒有很刺眼的光線,她瞇著眼睛竭力地想將眼前的人看清楚。但是,直到她累得沉沉睡去也只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唯一看清楚的是一雙深邃墨黑的眸子。
他是誰?帶著這樣的猜想,葉落終于疲憊地睡去。
錢立看著小心翼翼地擁住葉落的男人,無奈地挑挑眉聳聳肩頭。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而已啊,卻讓狼當寶貝一樣地珍惜。愛情,果然很沒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