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躍近離機關城最近的一道山坡時，突然瞥見那山坡上有一道幽藍色的身影負手而立。

是星魂！他不是應該待在咸陽城嗎？怎會來此？

我悄然落在樹枝上，不敢發出絲毫聲響。星魂的實力比我強很多，不管他在做什么秘密任務，驚動了他我一準兒沒有好果子吃。

可惜，我在他面前還是太弱。一道結印突然撲面殺來。看來，星魂已經發現我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飛身而起，身后站立過的樹枝已經被炸成了碎末。

星魂已經轉過身來，他冷冽的眼睛像深淵一樣，盯著我慢聲道：“是你？”

我輕輕落在距離他十丈遠的地上，有點膽顫地單膝跪地：“星魂大人。”

“你在這里做什么，我交待給你的任務中似乎沒有叫你到機關城吧。”緩慢而冰冷的語氣，我從中聽到了不耐與危險。

我冷汗涔涔，能說我來這兒是為看了看眾多高手齊聚一堂的好戲么？要怎么回答才能打消他的懷疑和怒氣呢？

“屬下有罪。屬下執行完任務后，見到一位故人向機關城方向而去，無意間追隨來到此地。請大人責罰。”我低下頭。

“哦？陰陽家的死亡使者竟然有故人？”星魂踱步到了我面前，“是哪位有如此榮幸？”

“屬下不敢有所隱瞞。此人是聚散流沙的一位成員，白鳳凰。”我不敢抬頭，眼角余光看到幽藍色的袍角離我半米遠不到。

“流沙的白鳳？那個能控制鳥類的衛莊手下？”

“是。屬下慚愧，多年前第一次執行任務時經驗不足，此人當時幫過屬下一把。”

“哦？竟有如此交情？”星魂邪肆的語調中帶著懷疑。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到星魂說：

“你起來。”

我平靜地站了起來，現在只要禁受住他那雙深淵般眼睛的打探就算過關了。我站得很直，非常自信我的眼神不會出賣我。因為我有一雙淡漠但神秘的眼睛，這是天生的，我還記得救我的女人曾經說過：“你有一雙讓人琢磨不透的眼睛。”

何況我與白鳳凰確實有這么一段交情，我并沒有說謊，當然也只是說了我覺得能說的部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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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魂的眼睛很可怕，很冷冽，很像地獄的深淵。但我莫名地喜歡這雙眼睛，從第一次相見時就有好感。我想看進那雙陰暗眼睛的深處，想知道那里面是否有著純黑的核心。

星魂和我對視了很久。他在打探我的神色來判別我剛剛的理由真假，而我又何嘗不是在欣賞以至于琢磨他的眼神呢？所以我堅決要說我們只是在對視，絕不是我在接受他的打量。

星魂突然微微垂下了眼眸，嘴角的弧度也不再是邪惡的冷笑。我知道，他已經放下懷疑了。

也許，他的退讓里還帶著一絲不解。因為據我所知，在陰陽家甚至是在這個世間，能帶著興趣和好奇注視他的人也只有我敢了。不得不說，星魂有些可憐。

但是我的同情是很有限的，多數時候，我膜拜他驚人的洞察力和他強大的陰陽修為。何況，他自己也很喜歡那種被別人所畏懼的高高在上的感覺。

“你好像，很不懼怕我。”星魂用的是冰冷的肯定語氣。

我漠然但不讓步地看著他，沒有出聲。在我心里，我從不向任何人低頭，包括眼前這位。

他輕哼一聲，轉過身去，“你走吧。我在執行東皇閣下的一項特殊任務，不要對任何人說在這里見過我。”

我微微躬身后，準備退走。

“別忘了你的身份。不準去機關城，明白嗎？”他傲慢的聲音里面滿是警告。

“是，屬下明白。”我再次躬身，往機關城相反的方向而去。

我一直隱隱覺得星魂對權力的熱衷超過了對陰陽家的忠誠，只是沒想到他竟然已經膽大包天到敢背著東皇太一到機關城來。

他已經警告過我了，不能透露他在這里。我自是不會向別人提及，沒必要，我也不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讓這些秘密爛在肚子里吧。

只是可惜看不了機關城的好戲了呢。白鳳那個理由已經被星魂破壞了。我快速思索著，竟是再找不到一個可靠的理由能讓我去瞧上一瞧。

飛出一段距離，我回頭，遠遠的看著機關城。

就在此時，突然一陣大風將那座山上朦朧的霧全部吹開了，機關城無比清晰地出現在我眼前，然后猛的一聲巨響，那座山居然崩了！仿佛搭了很高的積木突然全部分散掉落。

我心里一驚，忙又眨了眨眼睛。再看去，機關城仍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又是一個征兆？墨家數百年打造的機關城，竟然要落得如此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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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重現。

“孩子，你有一雙令人琢磨不透的眼睛。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我不知。”八歲的女孩搖搖頭，茫然道。

“在我們這種有著同樣天賦的人看來，你的眼睛里是一片黑暗的夜空，里面都是閃爍的星象。但在沒有天賦的人看來，這雙眼睛只是一雙眼睛。因為他們讀不懂星象，讀不出征兆，所以，他們永遠也看不懂你的眼神。”救我的女人說道。

“阿姨，你的意思是我們有預測未來的天賦嗎？”

“孩子，你很聰明。”救我的女人摸摸我的頭。

“可是我還是不知道那些殺我父母的人將來會有什么下場，我甚至不知道仇人姓甚名誰。”

“你的眼睛是天命之眼，看到的是天之大勢。無法看到渺如塵埃的小人物的命運。”救我的女人嘆了一口氣，“今天，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你自己的天賦吧。”

八歲女孩驚奇地看著女人的手上出現了光暈，這光暈在女孩眼前劃過，女孩嚇得緊緊閉上了眼睛。

“告訴我，你看到了秦王朝怎樣的命運？”

“我看到咸陽城里一片大火，到處都是逃竄的人民和騎著馬奔跑的軍隊，那些軍隊上的旗幟上都寫著一個‘楚’字。”八歲女孩的聲音很驚恐。

“好孩子，你已經看到天命了。你的宿命在陰陽家，但是記住，千萬不要告訴別人那些還沒發生但是你已經看到過的畫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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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我在告別救我的女人不久后，就進了陰陽家，現在已經過去八年。

八年了，我仍然沒有碰到救我的女人向我反復提起的女孩：“那個女孩右手食指上有一個小小的傷口，從那個小傷口中冒出的血永遠也不會停止。右手食指擁有永不痊愈傷口的那個女孩，就是你一定要幫助的人。”

還要等多久我并不十分清楚，但我的直覺感應到，那個需要我幫助的女孩就快出現了。

我從未向任何人透露一星半點我能預言未來。但我感覺，同樣有著先知能力的月神似乎已經見我的第一面就已經發覺，但她此后一直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我對此并未多作探究，陰陽家內，只有她知道我有這個天賦，她這樣做正合我意。

微風吹拂著我的面紗，臉上癢癢的。我不喜歡戴面紗，但面紗下的臉是我的心頭之痛。除了在自己房間會摘下面紗外，我從不會讓任何人看見我面紗下的真容。

我也不輕易說話，除我本身不喜多話外，剛進陰陽家時曾受東皇太一指示，說在未突破陰陽術的第七層前，不可輕易開口說話。

東皇太一的指示很合我意，對我來說遵從這個指示實在是件太過容易的事。很多人心思一覽無遺，與他們交談基本上就是在浪費時間。

我站在樹枝上，正享受著風過飄搖的感覺，突然間又感應到有人靠近。

那人速度極快，我回頭望過去的時候已經能見著他身影。

來不及隱藏，因為他也看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