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仲勛緊張地看著那雙血肉模糊的雙手上下翻飛,明白這就是新工藝的關鍵之處了,卻不明白這樣的裝備,究竟有什么作用。
郁烈將小石塊固定在模具上,搖動磨具手柄,不用費太大力氣,就能打磨石塊。受力的模具,因為經過郁烈的改造,與磨具成為一個整體,始終保持著固定的相對位置,不會因受力而移動導致打磨難以持續。
為了打磨上下兩面,郁烈將小石塊立起來,卡在帶有凹槽的夾具里進行打磨,這個凹槽也是郁烈白天在原有的夾具上鑿出來的,這樣一來,小石塊的側面也能被緊緊夾住,上下兩面就可以不用手工而直接用磨具輕松打磨了。如果不是看到郁烈的演示,誰也不知道,夾具多了兩個凹槽,更不會知道凹槽的妙用。
小石塊被輕松地打磨得越來越小,完美的飛石一顆顆成形:第一顆圓形,第二顆流線形,第四顆橢圓形,第三顆弧形,第五顆,菱形。
所有在場的人早已被郁烈熟練的手法,和新奇然而作用出人意料的工具所吸引,對那些奇形怪狀的飛石,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有的只是好奇和不解。郁烈加工完畢,選擇了唯一一個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沒有鄙夷的楚仲勛,將五顆飛石遞給他,示意他進行試投,趁眾人的注意力集中到楚仲勛處,快速將工具恢復原狀。
楚仲勛早就躍躍欲試,此時更是急不可耐。他首先選擇了唯一熟悉的圓形飛石,飛石平射而出,比起以前用過的飛石,更加快、準、穩!接著,他按照郁烈加工的順序,依次試投了其余四顆飛石。流線形的飛石比圓形的速度還要快!橢圓形飛石的速度則介于圓形和流線形兩種飛石的中間,弧形的和菱形的飛石,楚仲勛沒有試出有何特別之處。
楚仲勛將自己的體會一一道出,郁烈隨即拿起弧形和菱形飛石,將其旋轉著投出,然后用手語加以解釋,看著還是不明所以的楚仲勛,郁烈只能指指不能出聲的喉嚨,無奈地聳聳肩。
也被神奇的加工工藝和新型飛石吸引住的尉遲慕白側過頭看了勾魂一眼,勾魂收到指令,上前一把捏住郁烈的下巴,將一顆藥丸硬塞進郁烈口中。
藥丸入口即化,郁烈來不及將其吐出,有些不滿地掃了一眼已經退到王爺身后的勾魂。勾魂自是看到了郁烈的反應,不知為何,明明她表情如前,并沒有變化,自己卻有種她已經將自己作為敵人深深印入心中的感覺,勾魂第一次為自己粗魯的行為感到不安。
為了化解郁烈那看不見的敵意,勾魂不自然地趕緊說了一句:“你可以說話了。”是為了解釋自己并不是害她么?
郁烈依言清了清嗓子,果然能出聲了,原來這個身子并不是真的啞巴,而是被人下藥禁言了,不消說,肯定是這位王爺的杰作。郁烈看向坐著的王爺和他身后那個剛剛強喂自己藥丸的人,默不作聲,好似還是口不能言,就那么靜靜地看著,一言不發。看不到她的情緒變化,感覺不到她的氣場張揚,卻隱約有一股無形的壓力令人窒息。
無言的指責,令尉遲慕白和勾魂都有些不安,不過尉遲慕白的不安馬上就變成了怒氣:“賤貨,還不馬上說清楚。”
本來想借此機會改變自己地位極度低下狀況的郁烈聞言生氣了,被侍衛打罵,自己還可以當作是沒有素質的小人行徑,不放在心里,不予計較。現在才知道,根本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恐怕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改善自己的處境。心剎時拔涼拔涼的,眼睛依舊直直的盯著前方那兩個人,胸脯劇烈起伏。
深呼吸,再深呼吸,郁烈,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保持冷靜,尋找最佳解決方案……
楚仲勛詫異地看了看口出惡語的尉遲慕白,慕白這是怎么了?為什么這樣對待一個如此落魄的小女子?不單不阻止手下稱呼這個姑娘賤貨,自己也這樣叫,更離譜的是,竟然還喂了她啞藥,不讓她說話!
他可從來就不是這樣的人,即使因為先王妃的事情性情大變,但也只是變得極度排斥女子,冷若冰霜且不茍言笑而已,其他并沒有太大改變,可是……似乎是從淺云提到這個女子開始,他就有些別扭了,自己雖然察覺了,但并沒有放在心上,以為他只是為手下壞了規矩、讓外人進了他的兵器制作坊生氣、卻又不方便在自己面前發作而已。不行,不能讓他這樣繼續下去。看得出來,那姑娘正在盡力隱忍,如果不盡快想辦法息爭,恐怕……
楚仲勛走到郁烈前方,完全置兩人之間的天壤之別于不顧,竟深深一揖:“姑娘,在下楚仲勛,還請不吝賜教。”
若非楚仲勛如此,郁烈覺得自己恐怕冷靜不下來,實在沒法接受這樣的污辱,只想拂袖而去。楚仲勛的話,如當頭棒喝,讓自己記起了自己此舉的初衷,只差最后一步了,如果因為別人一句話就功虧一簣,就太可惜了。如果自己努力了,還是不能達到目的,自己也沒什么好后悔的,另想辦法就是了,雖然似乎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既然人家給咱臺階下,咱就先下來再說,周邊的侍衛們也是一副欲知詳情的急切表情呢!
郁烈面向楚仲勛,臉上浮起一抺自信的淡笑,即刻讓人安心不少,雖破衣爛衫,亦尊貴高雅,即使是向來辱之、虐之的侍衛們也不由自主地肅然起敬。
“圓形、流線形和橢圓形三種速度不同的飛石,組合使用效果更佳,可以先發后至,也可以后發先至,讓人防不勝防。弧形和菱形飛石旋轉投出,因為有尖角,可以輕松沒入目標體內,兩者的區別只是對身體造成的傷害不同而已。使用者可根據自己的意圖,選擇不同的飛石。”久不出聲,聲音有些不自然,但并不影響交流,比起只能啞口無言好太多了,就是不知道能讓自己說幾句。
楚仲勛將飛石向墻角的稻草人投去,果然如郁烈所言,尤其是菱形飛石,輕松沒入緊扎的稻草人體內,取出來要頗費點功夫,若是血肉之軀,必定痛苦不堪。
弄清楚了不同形狀飛石的特點,楚仲勛又指向被郁烈改造過的加工工具:“這個凹槽的用途我知道了,可是,這兩個帶齒的圓輪子似的東西,怎么可以將打磨變得如此輕松?!”這個東西太神奇了,有了它,飛石加工就可以簡化成兩道工序,而且還變得十分輕松,飛石的質量也大有提高。
“這個是齒輪,有了它,只要用四分之一的力氣就可以了。”郁烈簡短解說道。
其實楚仲勛從飛石形狀開始就有不太懂的詞,比如說流線形、橢圓形,可是,那個暫時不懂也沒關系,制作時依葫蘆畫瓢就可以了。可是齒輪、四分之一這樣的詞,從來沒有聽說過,而這個不弄懂可就不成了,那就意味著做不出這種新型工具,也就無法快速加工出高質量的飛石。不行,無論如何都要弄明白。
楚仲勛又是深深一揖:“我還是不太明白,姑娘可否詳加解說一番。”
郁烈仍然淡笑著,為燭光映照下的房間增色幾許:“……”這么容易就說出來,那我靠什么吃飯?
楚仲勛也明白了郁烈的意思:“姑娘手藝高超,在下十分佩服,不知姑娘可否屈尊,到在下的兵器制作坊高就?”古有一字之師,這位姑娘定是深藏不露之人,這樣的人才,自己可不能放過。
“……”這可不是我能夠決定的。
楚仲勛似是明白郁烈無言的未盡之言,轉向尉遲慕白:“慕白,這位姑娘你反正也不喜歡,就送與我吧。”
尉遲慕白看著郁烈從容、淡定、熟練地制作、投擲、解說飛石,表面上不動聲色,實則內心波濤洶涌,起伏不斷:“烈王府之人,別人你要也就罷了,她,絕對不行!”
聽到慕白(郁:非郁烈叫得親熱,實是無人告知王爺尊姓大名,只聽到楚仲勛叫他慕白而已)沒有回旋余地的拒絕,郁烈倒也沒有太大失望,這本來就不在自己的意料之中,自己的初衷只是提高地位、改善待遇而已,可不是要讓人當成物品送來送去。
那楚仲勛既然能說出將自己送與他的話來,又與那慕白是好友,恐怕也是一丘之貉,好不到哪兒去。也可能,在這個時空,女子地位就是如此低下。不過,還是有些遺憾,若真去了楚仲勛那兒,且不說待遇定會有所提高,逃跑起來必定輕松多了,不會象慕白那樣變態地監管自己。
楚仲勛納悶地看著尉遲慕白,兩個人是過命的交情,自己開口,他還從來沒有拒絕過,今天他太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