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記得睡過去之前,自己還在莊里的藥堂里,挑燈研究一本年代已久的醫書,還在比較與現代西醫的差別。
期間好像是聞到一股很淡的煙味,因為藥堂的藥材味濃重,所以竟被自己忽略過去了,想來怕就是那煙的問題。
自從她出事后,莊里戒嚴,暗中護衛增加了不少,往來客人也都是憑借名帖,好歹赫連山莊也算得上是武林大家,防止侵入的機關陷阱不在少數,一般人是混不進來的。
那么,進入得如此輕易,不是有內應就是實力非凡,兩者自然都不是她想見到的。
不過自己此時應該是性命無憂。從對方的行動來看,并不著急要自己的性命,否則,以對方潛入的功夫,當時的情況,就算在莊里殺了自己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至于劫持自己的原因,她年紀這么小不可能與人結仇,是想借自己要挾赫連山莊?又或者跟上次赫連云涼的父母遇刺有關?那為什么不殺自己呢?還是赫連云涼身上有自己不知道的價值?
就在她分析著對方的動機,車簾被猛地掀開,一陣風竄了進來。身體本能地向后縮靠,緊貼到了馬車壁上,轉頭警惕地看向車門。
是一蒙面黑衣人,只有雙眼和雙手裸露,看身形是名男子,剛剛那陣風便是他帶起的,人影還沒看清楚,人已經在馬車里了,動作不是一般的快。左臂草草纏著繃帶,已經被血染透。
濃重的血腥味,云涼皺皺鼻子,眼尖地發現了黑衣人左腹有大片血漬,傷口處鮮血不斷涌出,還沒來得及處理。
看來赫連山莊也沒讓他少吃苦頭,才稍稍安心,要是赫連山莊真那么菜,赫連風清的安全真讓她放心不下。
不過有顧管家陪著,應該沒問題吧,那個人的功夫不低。雖然她還不太明白這里的內力是怎么回事,但是通過這兩個月來刻意的觀察,發現習武之人,尤其是修習內力之人,在走路、呼吸方式上與沒有武功之人還是有差別的。
就像眼前這個人,看上去很狼狽,卻沒有一般人疾行之后沉重短促的喘息,換氣方式很特別,一定是經過特殊訓練過的,功夫不淺。
恩,忍耐力應該也是相當出色。瞥見那人手上暴起的青筋,在心里默默補上一句。傷那么重還能一聲不吭,果然厲害,不知道日本忍者是怎么個樣子,這里有沒有類似日本的地方呢?真是想去看看
對于馬車里多出的一個人,黑衣人似是全然不覺。
一手按住傷口,一手摸出一包藥粉灑在腹部傷口上,手法甚是嫻熟利落。額上冷汗涔涔,卻始終不發一聲,眼神平靜得像是對待別人的傷口。
赫連山莊百年世家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歷經幾百年大大小小的江湖紛爭,門派爭斗,尋仇挑釁而不倒,莊內的機關設置,防衛布局,都是經過千錘百煉的,否則,紫焰的殺手絕不會等到云涼養得活蹦亂跳之后才動手。
“你們是什么人?給我用了什么藥?這總可以告訴我吧,我又沒有解藥。”
饒是心胸再寬的人,半夜三更被人莫名其妙從自己家里劫持,總不可能是沒有反應沒有脾氣吧,口氣自然算不上好,出于教養,她才沒用鼻子問話。
這黑衣人也不是一般的人,只是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自己的任務……一個看上去沒什么威脅的小孩。
經過剛剛的一番折騰,衣衫發髻都有些凌亂松散,加上大病初愈,看上去更纖小瘦弱。但是投向自己的眼神,與其說是警惕的戒備,倒不如說是提防的審視。
明明是個嬌貴的小孩子,毫不畏縮地直視自己,被人從家里劫掠,正常的反應不該是害怕嗎,還是無知、白癡遲鈍到到現在還搞不清狀況?
“紫焰,迷煙。”黑衣人“善意”地提醒對方的處境,又是一個被保護地“太好”的世家子弟。
看到對方身體明顯一僵,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冷漠的眼中多了分鄙夷。
“弘遠教的紫焰殺手?!”
的確是被震了一下,居然是赫赫有名的殺手組織!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運氣。
“據說紫焰不死不休,可你們費了這么大力氣,為什么卻不殺我?”
對,這才是最讓她吃驚不解的地方,照世人對紫焰的認識,下手干脆利落,決計不留活口,今天這樣太不尋常,若不是紫焰,誰又有那膽量敢冒充?口隨心動不由脫口問出。
被殺手盯上,前世今生都不是第一次了,驚訝過后腦子飛轉,跟上一次是不是同一批人?為什么不急著要自己的命?
突然一個畫面閃過腦海……凸現的一個古怪的圖案。可當她閉目凝眉,想要看的再清楚些,頭卻開始隱隱泛疼。心中明了……那應該是赫連云涼的記憶,被刺那晚的記憶圖片。
她有種預感,這或許是識別真兇的關鍵,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越適應這個身體,那些記憶就變得越模糊,似乎隨著時間在漸漸消退,所以她這些時日才廢寢忘食地看醫書,在那些記憶消退前不斷刺激,變成她的東西。
可關于那晚的記憶,可能是太過害怕,被真正的赫連云涼本能的抗拒,只是一些極零散的圖畫,她就更加回想不清,理不出頭緒。越是強迫,頭就開始疼。
直到滿頭冷汗,云涼才挫敗地睜開雙眼,還是想不起來,比起之前的回憶更加模糊,難道身體的記憶也是有時限的?
睜開眼睛,正對上一雙鷹目,心中一驚……是那個殺手。
算了,還是先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危機要緊。赫連風清,她要知道自己被劫持,應該又是擔心萬分吧。
殺手只不過是把刀,握刀的人才是關鍵,只要那個人不現身,殺人工具可以隨便換,解決不了實質問題。
自己要將計就計,找到幕后之人嗎?可是現在她能力實在有限,就算找到了恐怕也自身難保。
看著面前時而皺眉時而沉思的人,黑衣人心中反而疑慮警惕起來:這孩子當真是古怪,竟能真的旁若無人般想自己的事情,是真的不怕還是有恃無恐?難道是有埋伏?小心為上!
雖然接下來幾天,赫連云涼沒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但對她的監管卻始終沒有因為她是小孩而有一絲松懈。搞得云涼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這時代的殺手也忒敬業了吧,連點機會都不給她。
能請到這么厲害的人,看來幕后主使也絕非普通角色,請動殺手,那人的動機必定不會純良,落到這樣的人手中,自己保全的機會怕是更小,更加堅定要趁機逃走的想法。
憤憤地啃一口手中冷掉的包子。已經三天了,除了方便以外,她基本都是在這輛馬車上度過的,外面的情況被隔絕。而且就算在車里,也要有一個殺手監視,根本找不出逃跑的機會。
不過從今天看管格外嚴厲,行程加快來看,赫連山莊的人怕是發現了痕跡,追尋而來,才讓他們如此如臨大敵。
看來她趁著方便之機,留下的信號起到作用了。不敢有什么大的動作,畢竟對方是職業并且極為敬業的殺手,留下的痕跡明顯了就會被對方清理掉,太隱蔽了又怕自己人發現不了,但愿尋找自己的人不要太蠢。
“哎唷……”
云涼還來不及反應,身體便被向前甩了出去,額頭正好撞到車柱,結結實實挨了一下,疼得直犯眼淚。一手撐著車箱爬坐起來,一手按揉著被撞的額頭,正吃著的包子也因為這次急剎車,脫手滾出了馬車。
雖然是突發狀況,但有功夫傍身,看管她的殺手到沒有她這么狼狽,立馬戒備起來。
難道是被赫連山莊的人追上了?這么快?正想著,車外突然傳來一聲格外悠長清亮的聲音。
“什么人敢闖我的禁地!”
“嗯……”還沒搞清情況,突然被扣上脖頸的手驚了一跳。身體被猛地向后一扯,牽制在黑衣人懷里。看黑衣人右手按上腿間的武器,渾身緊繃的架勢,全然已經準備好隨時動手。
盡管一頭霧水,但聽到車外越加清晰的打斗聲,也知道事情有變。
對方自始至終就那么一句話,還不待人回答就動起手來,又不就是人家認識綁架自己的這群黑衣人,還有過節,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無需多言見面開打。又不就是對方是個極不講理的家伙,不分青紅皂白,對闖入自己地盤的人毫不客氣。
雖然不是尋找自己的人,但不管怎樣,這是自己的機會,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這話貌似還是前世的大哥古云海教的。
沒等她想方設法鉆出馬車,對方已經很無意地給她制造了機會。一股強勁的氣力將一名殺手狠狠拋向馬車,力道之大使車身瞬時側傾,見情況不妙,挾制云涼的那名殺手立馬帶著云涼躍出馬車,她這才看明白外面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