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二人自是千恩萬謝的拿了丹藥。
“另還有一事,不知你家婦主平日在哪些山上打獵?我想知道的準確點兒,找藥能快些,否則病人怕等不了。”紫霞真人又問道。
男子微微一愣,“這個我并不知道……”
“爹爹,孩兒曾跟著母親上過山,孩兒知道母親打獵的地方。”林兒搶著說道。
展梓泠心想,原來這個孩子不是不會說話啊,此前不說話,怕也是生氣自己二人搶了他們的食物吧。
“哦?那么,這位姐兒能不能給我帶個路呢?”
“行,我平日里經常上山砍柴,爬山很在行,母親都夸我爬山快呢!”
“嗯,”紫霞真人笑吟吟的看著林兒,“好,明天一大早,我們就進山。”
第二日清晨,展梓泠練功完畢,來到院子里。
晨風吹到臉上,已不覺得寒冷,只是微微的涼意。展梓泠離開鳳京時,桃李盛期已過。這山里的春來的晚些,正是滿山繁花如錦。
早飯還是稀菜粥,和幾塊紫黑色的餑餑,展梓泠問了,才知道是山芋面餑餑。這一頓,多了兩個餑餑,林兒吃了一個,看樣子并不飽,卻還是給父親留下一個。
飯后,展梓泠隨紫霞上山采藥,由于林兒跟著,紫霞真人并沒有用輕功,也沒有挽著展梓泠,只是偶爾拉她一把,讓她爬山不太吃力。
這山并不太高,卻非常陡峭,山腳下是成片的果樹林,粉紅粉白,如錦緞,似云霞,林中落英紛飛,蜂喧蝶鬧,好一派生動的絕美的春光。
過了山腰,山勢急劇的陡峭起來,巨大的峭石林立,山路越來越窄,看似無路可走,卻又在大石的縫隙里鉆身而過,又穿過一狹窄的山洞,眼前豁然開朗,這巨石后邊居然是另一座山的山腰,這座山上,樹木繁茂,林中也是郁郁蔥蔥的灌木和花草。在灌木林里,不時有野生動物躥出,看到三人后,又慌慌張張的奪路而逃。
三人尋了一上午,紫霞真人只是采到了些普通草藥和靈芝,而展梓泠和林兒就采了些蘑菇和木耳。
中午,三人來到一處山溪旁坐下,紫霞真人離開一會,拿回兩只山雞,收拾烤了充當午飯。展梓泠雖然餓,卻盡著林兒吃飽。
吃罷,三人再次出動尋找,終于,在一處崖壁上,尋到了一株鵝黃色植株,開著藍色小花,掩在周圍的一簇草中,毫不起眼。紫霞真人說這就是魂歸草,林兒母親所中的毒是斷魄草,這斷魄與魂歸相克,卻也相生,在生長斷魄的山上,也定然生有魂歸。斷魂讓人亡,魂歸讓人生。
林兒母親只是皮膚碰觸了斷魄,并沒有服用,所以中毒半年還未死去。人如若服用斷魄,就會七竅流血,呈現出死亡的狀態,三天之內,服用魂歸,即可復原。如若服用斷魄超過了三天,即使再服魂歸,也不可挽回了。
展梓泠心里又是暗暗吃驚,這么說,這藥不就是假死草嗎?吃了如死去,但卻又有解藥,令人復生。
師徒二人和林兒又在附近山上尋找,終于尋得了那一株讓女獵戶中毒的斷魄。
這是一株渾身赤紅的草,開著幽藍的花朵,整個植株似有一種流光霧靄籠罩,甚是詭異美麗。在這斷魄的周圍三丈,居然寸草不生!
林兒看到毒草,氣不打一處來,抓起塊石頭就要把斷魄砸爛,卻被紫霞真人制止。這斷魄雖毒,卻也是極度難得之藥,況且,它的這個作用有時還是非常有用的。
就見紫霞真人拿出一張厚紙,小心翼翼的把斷魄包裹好,這才拔下。想來這斷魄的毒也端的霸道,碰一下,就能讓人昏迷乃至死亡。
采好草藥,走在下山的路上,身前樹叢里微微一晃,聽得一聲動物的哀鳴。紫霞真人帶領二人走過去,見一只半大的野豬臥于地上,豬頭上一個小而圓整的黑洞,(極像前世里子彈穿過所造成的創傷。)向外汩汩的冒著濃稠的血漿,展梓泠心里驚秫,這是紫霞真人射殺的?用的什么武器?自己并沒有看到紫霞動作啊?這人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紫霞真人伸手在旁邊的樹上一掃,一根粗如人臂的樹枝整齊的掉落。紫霞真人用樹枝挑了野豬,帶領展梓泠和林兒一起下山。
這一天時間,林兒已經和展梓泠熟識,展梓泠也大體了解了林兒的家世。林兒的父親姓齊,林兒的奶奶原是縣里的一個小宦,家里沒有姐妹,后林兒奶奶惹了官司,被發配邊境,不知生死。林兒的爺爺也病死了。家破人亡后,又有不軌之徒企圖把林父拐賣,林父逃命到了這山村,得林兒母親相救。于是二人成親后,在此安家。
林兒母親未病之時,打獵所獲豐厚,生活雖不甚富裕,但衣食無憂。林兒父親每日在家教林兒讀書認字,等婦主歸來。日子過的和樂恬美。卻不想遇到這樣的飛來橫禍。
展梓泠敬重林兒父女的品格,遂告訴林兒,待母親解毒身體好轉后,就到鳳京城,找賞璃軒的凌笑。林兒應下。
回到農家,紫霞真人先拿出魂歸,取了魂歸的兩朵藍色小花,又拿出一粒丹藥,讓林兒父女煎了,給病人服下。
林兒父親又把野豬收拾了,坐了晚飯。飯后各自休息。
第二天,父女二人一早即來叩謝,說五更時分,病人已醒。精神清明,只是中毒日久,還很虛弱。
紫霞真人來到病人床前,見林兒母親又已睡去,氣息有力了許多,臉色也稍微正常了些,唇色已不再赤紅,呈現出久病之人的蒼白。紫霞真人給林兒母親請了脈,又給林兒父女二人留了一粒丹藥,囑其三日后在服下。
展梓泠早起時從行李中拿出一個裝了銀票的荷包,和一個玫瑰花形的琉璃墜兒。這時,展梓泠拿出荷包和琉璃墜兒,放到林兒手里,“林兒,好好給你母親調養,別忘了,鳳京賞璃軒。凌笑。”
隨后,展梓泠和紫霞真人辭別林兒一家,又向西行去。
一路西行,山越來越高,人煙也越來越稀少,展梓泠師徒兩人隨遇而安,遇到村落借宿,遇到城鎮下榻客棧,身處荒野,也就擇一大樹或一青石棲息。兩人幾乎都是靠山中野果野味和溪水度日。
展梓泠每天夜晚就按照心法打坐練功,身體一天天輕靈,精力一天天充沛,慢慢的已能自己隨紫霞真人走上半個時辰。
路上,紫霞真人除了給展梓泠一本《紫霞功心法》,再未傳授新的武功給展梓泠,離開林兒家后,又給了展梓泠《本草經略》、《毒經》,讓展梓泠熟讀記憶。每日里,二人邊走,邊認藥、采藥。一路下來,展梓泠在實踐和理論相結合下,這兩本書不但能背誦,藥物毒物相互之間的配伍應用,也已掌握。并且絕大多數藥已經能夠熟練的辨別了。
如此行了兩個多月,二人終于來到紫霞真人的居所--棲霞山。
這棲霞山,坐落在連賀山脈的中段,是連賀山脈的主峰,峰高石險,山頂上有終年的積雪。遠遠望去,就像一個白頭老翁,所以,棲霞山又被稱為仙翁山。
在棲霞山腳下,有一個小鎮,叫連云鎮。住著大約有一百多戶人家,大多數靠種植草藥、放牧為生,秋冬空閑季節也上山打獵。
展梓泠隨紫霞真人來到連云鎮時,已經是六月初,這個季節的鳳京該是烈日炎炎的酷暑了,但這棲霞山下,卻還是涼風習習,中午太陽高掛時,還比較熱,早晨晚上氣溫很低,又冷如深秋。
師徒二人在小鎮上休息吃飯,酒足飯飽,展梓泠隨著紫霞向山上走去。
這連云鎮只有一條主街道,街道兩旁的小店鋪約有百余家,但有意思的是,這百余家店鋪里,居然有三分之二是經營藥材收購的。一個個眉目相似的門面,就像一群多胞胎,排列于道路兩旁,像一幅凝滯的木刻畫。
從連云鎮出來,高高的棲霞山腳下,是一望無際的豐美茂盛的草場,夾雜著紫蓼、金絲桃葉繡線菊等灌木群,也種植生長著大片的甘草、黃芪、丹參等藥材。
隨著山勢海拔的升高,氣溫逐漸的降低,灌木群逐漸的矮下去,以至消失,入眼的是一片一片的高山草甸。生長著峨參、馬纓子、金盞花、茅香、狼毒等眾多的野生藥材。
爬過山腰,氣溫有些冷了。植被更加的矮小。展梓泠從這里又認識了冬蟲夏草。這冬蟲夏草,頭一年的秋天是一條蟲子,冬天,蟲子鉆入地下過冬,第二年春天,冰雪消融,再次鉆出地面的卻不是蟲子,而是從蟲子的頭部長出的紫褐色小草--這時的蟲子已經死在地下,永遠也看不到溫暖的陽光了。
每年的春天,人們在高山雪線下,尋找著這小小的小草,以及小草的根--那條只剩下皮殼的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