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兒,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可不能言而無信?!被屎笥盅a上一句。
皇甫瑾僵硬的頷首,腦中想著:好久沒有見蓉蓉了,不知她會不會生氣?沈玉兒這小鬼要怎樣才能同意讓他出宮?怕什么?他難道還搞不定一個小娃兒?
上等檀香木制成的書架上一冊冊古籍善本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兒。春日涼爽的清風透過窗戶的雕花小孔伴隨著縷縷暖陽悄悄拂進房內,卷起淡淡的墨香撲入口鼻,讓人只覺渾身清爽。
這是皇甫瑾的書房,層層疊疊的藏書彰顯了他身為冰瀚國儲君的高貴身份,也時刻提醒著他身上肩負的特殊使命。為了日后能駕馭天下,皇上親自挑選了當朝最博學、最正直的丁太傅來出任太子老師。按照定制,每日太子必須跟著老師學習三個時辰。不過由于皇甫瑾自視甚高又聰穎過人,再加上迷戀陸蓉蓉的關系,所以根本不把書房學習那三個時辰放在眼里,時常逃學往宮外跑??勺詮纳蛴駜簛砹颂訉m,雖說鬧歸鬧,但她卻沒有讓皇甫瑾逃過一天學,這也算是她的功勞一件吧。
在所有人眼中,沈玉兒本是個活潑、好動、搞怪的小姑娘,似乎片刻都閑不住。然而每每她陪著皇甫瑾在書房讀書時卻異常安靜。久而久之,皇甫瑾也摸索出了一條規律:唯一能讓沈玉兒閉嘴的辦法就是在書房讀書。所以他來書房的頻率也更頻繁了。
不過讓皇甫瑾奇怪的是玉兒居然也整日整日的抱著厚厚的書籍廢寢忘食。他十分懷疑她是不是裝模作樣?畢竟這個小鬼花樣百出。可是一個人要裝的話,能裝那么久么?再者,她只是個十歲的小孩兒,縱然是裝也不可能有這么大的定力和毅力吧?
這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書房內,皇甫瑾仔細聆聽老師的教誨;書房外,沈玉兒在門口支了張椅子坐下,一邊兒曬太陽一邊兒看書,看得津津有味。
待皇甫瑾完成今日的功課,送走老師丁太傅,忍不住向陶醉書海的沈玉兒靠近。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接近她,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她憨態可掬、惹人憐愛吧。
她就坐在門口,柔和的陽光灑在她嬌小的身子上,替她鋪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環;微微清風拂動她柔軟的發絲,靈動而飄逸;還有那專注的神態,竟如此的讓人心蕩神移。她手捧一本厚厚的書籍津津有味的看著,那兩排彎彎的扇形睫毛不時閃動,猶如陽光下的精靈。
想不到她也有安靜端莊的時候,倒真是令他刮目相看了。
許是今兒天氣不錯吧,連帶著讓他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以往都是她搗蛋、鬧騰他,今兒他突然有了興致也想捉弄她一番。
“喲?玉兒也會看書?看什么書吶?”他好奇的抽過她手中的書,驚奇的發現竟是一本兵法策略。這個小鬼能看懂那些高深的兵法路徑?
她正看到精彩處,猛然被打斷,生生嚇了她好大一跳:“啊!太子哥哥?”
“玉兒能看得懂這書?”他勾起溫文爾雅的笑容,想裝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只是唇角上那絲絲不易察覺的驚嘆出賣了他?;蛟S潛意識中,他已經重新對玉兒進行了評判。
玉兒也不去搶皇甫瑾手中的書,從容的站起身,伸了個舒舒服服的懶腰,這才從書的世界中完全解脫出來。她嫣然一笑,淡雅從容,已不像個孩童。那嬌媚的笑如一汪甘泉滋潤他的心脾,讓他暫時忘卻了她以往的斑斑劣跡。現在的她,之于他,是一個驚喜。也許她并沒有那么令人費神,否則不會有那么多的人寵著她、愛著她。
“那太子哥哥能看懂嗎?”她又是一個甜甜的笑容,毫不費力的將問題給皇甫瑾踢了回去。如此反應敏捷,她真的只是個孩子?
皇甫瑾嘴角不自然的一勾,抬頭挺胸,一臉傲氣的道:“那是當然,沒有太子哥哥看不懂的書!”
玉兒偏偏頭,眨眨眼,撅撅嘴道:“書海無涯、學無止境,太子哥哥不能太過自負。經史子集百科全書乃是集各家之大成,沒有人可以對百書精通,總有看不懂的地方,這才是人之常情。”一席話,一點兒也找不出平常她口中那種奶聲奶氣的腔調。
他心中一愣,半晌才道:“這些話都是誰教你的?”
玉兒正要回答,話已到嘴邊兒,卻無端止住。再次開口時,她又回到了那個讓他熟悉的小惡魔形象:“太子哥哥,今天的功課已經完了嗎?嘿嘿,陪玉兒去御花園捉蝴蝶好不好?”
捉蝴蝶?要他一個大男人去捉蝴蝶?還不如殺了他來得干脆!他立即將先前從她手中搶來的書扔了回去,打算開溜,卻發現從書頁中掉出一張紙。撿起一看,更是驚得無以復加:“這、這不是……”
皇甫瑾愣愣的盯著手里的紙張,這不是他的畫像么?樣貌、神態、動作均拿捏得恰到好處。如今看到這副畫作,他甚至有種恍若照鏡般的感受。四開的宣紙上惟妙惟肖的繪著他讀書時的場景:他手捧一本書,書頁呈現傾倒狀,一看就知道是被翻動得十分快速。這正是他接受丁太傅講學時的狀況,太傅講的很多東西他早就已經熟識了,所以聽課才會那般漫不經心。只是沒想到作畫之人竟然能將這一神態也刻畫得淋漓盡致!這是誰畫的?玉兒畫的?不可能!這等書畫造詣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十歲的孩子身上。
皇甫瑾半天才從畫作的驚訝中回過神來,眼神怪異的看著玉兒,輕聲問道:“這畫是誰作的?”
玉兒咯咯一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你?”皇甫瑾明顯不信,遲疑道:“你會作畫?”
玉兒不答反問:“太子哥哥,你知道這畫中之人是誰嗎?”
“廢話!這不就是我嗎!”皇甫瑾懊惱萬分,隱隱的感覺自己似乎要中計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她像是有新招兒正等著他。可他一時還難以捉摸出她的用意,簡直反了,他現在連個小丫頭片子都斗不過!這是不是常人所說的‘閻王好斗小鬼兒難纏’?他素以足智多謀自稱,卻拼不過一個機靈詭詐的她!此事若是傳出去,還不得笑掉別人大牙?
玉兒一聽,高興得手舞足蹈,連連轉了好幾個圈圈,才道:“嘿嘿,玉兒畫得很像對不對?我要拿回去給爹爹看,玉兒又進步啦!”說完,她就以電光石火之速伸出小手上前搶奪皇甫瑾手中的畫。
什么?這等畫作還要拿回去給她爹爹看?那樣一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讀書不專了?不行!皇甫瑾這么一想,迅即便作勢要將畫作毀尸滅跡。
“不準撕!”玉兒不依不饒的攀住皇甫瑾的手,嚷嚷道:“玉兒畫了好幾天才畫好的!太子哥哥要尊重玉兒的勞動成果!”
畫了好幾天?難道說這副畫兒真是她畫的?前幾日他倒確實看見她鋪著宣紙在涂鴉,沒想到還真能成氣候。他果真是小看了她了。
未免她使用魔音穿腦的絕招,他暫時止住了撕畫的動作,不解的道:“玉兒為什么要畫太子哥哥的像?”
“當然是向父皇稟報?。 彼硭斎坏牡?。
他就更納悶兒了:“稟報?就這么一幅畫怎樣稟報?”
說到這里她可興奮了,蹦蹦跳跳的道:“太子哥哥沒有看見書上寫了字嗎?”
書上?皇甫瑾下意識的往畫像一看,可不就是嘛?畫像中他手里捧著的那本書,頁面上赫然寫著:沒精打采!這、這可真是畫龍點睛之筆??!
他暗抹了一把冷汗,想不到這小鬼兒居然有這等細致入微的觀察力。枉費他自視頗高,今天陰溝里翻船栽在她的身上了。不行!這畫必須撕,要不然傳到父皇那里,他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唰唰幾下,好端端的一副畫作就此陣亡。皇甫瑾松了一口氣,慍怒的道:“以后可不許再這樣對待太子哥哥!”
畫作當真被撕了,玉兒反倒沒什么過激的反應,臉上甚至沒有絲毫不快。她轉了轉亮晶晶的眼珠子,無所謂的道:“太子哥哥要是專心讀書,玉兒自然會畫出太子哥哥喜歡的畫?!?
“你!”皇甫瑾第一萬次意識到沈玉兒不是盞省油的燈,看來日后他還是檢點些才好。現在才知道先前自己去招惹小惡魔的舉動是多么的欠缺考量。為了避免玉兒繼續攪亂,他趕緊步入書房,拿起一本書就直直的盯著,頭也不轉的道:“玉兒先到一邊去玩兒,太子哥哥要讀書了?!?
玉兒伸出小手一把就將皇甫瑾手中的書抽了出來,翻了個面兒又送回他的手里,幸災樂禍的道:“書拿反了!”
皇甫瑾從來沒覺得這么丟臉過,居然在一個小鬼面前連連出丑,頓時臉紅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