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一閣所有姑娘之中又尤以陸蓉蓉芳名最盛。她如今二十一歲芳齡,說小不小,說大不大,正是花開正艷的年紀,再加上她那一身媚功就更令男人們無法自拔了。這兩年來天一閣給她提親的媒人猶如過江之鯽,差不多快將她的門檻兒都給踏破了;可她仍舊毫無所動,據傳言是心意太子。不過實情如何,也只有當事之人心知肚明了。
皇甫瑾久居深宮,對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恐怕他對陸蓉蓉的了解也只是基于街巷之中的道聽途說罷了。情這東西,有時十分盲目,有時斤斤計較。他現在正處于盲目應從之階段,所以便愈發怕失去陸蓉蓉這么一個美嬌娘了。想到還有那么多的男人覬覦陸蓉蓉,他不急著出手怎么了得?
推開虛掩的木門,他登堂入室,疾呼:“蓉蓉!蓉蓉!你在哪兒?”
“喲,是太子殿下來了?民婦給太子爺請安!”一個四十歲上下,頭上插滿俗氣的大紅鮮花的女人搖曳多姿的走了過來,尖聲尖氣的向皇甫瑾請安。她就是天一閣的老板娘張媽媽,瞧她那雙精明算計的小眼睛就可以猜到她市儈的程度到底有多深。
看見張媽媽,皇甫瑾心知恐怕又有麻煩了,急切的道:“蓉蓉呢?蓉蓉去哪兒了?”
張媽媽也不等太子殿下讓她起身,自顧自的起了來,臉上僅存的恭敬也只是她虛假的應承。當然了,到了這天一閣就是她的天下,得她說了算。所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縱然是王公貴胄來了也拿她沒轍,畢竟這天一閣還有靠山撐著。
理了理身上的褶皺,張媽媽才慢條斯理的道:“太子爺,不是老身多嘴,您也恁是委屈蓉蓉了。咱蓉蓉說什么也是京都滿賦盛名的俏娘子,被您太子爺這么一收,生意做不成了,想嫁人吧也不成。這二年就這么一天天的被您耽擱著。您倒是把她娶進太子府啊,你也不肯;要說放手讓她尋個好人家嫁了吧,你又舍不得!姑娘家家的,青春短暫,好花不常開。而今她倒是想通了,二十來歲,還能嫁進個書香門第也就是福氣了。若是再過二年,人老珠黃怕是要耽誤終身了。”
一席話讓皇甫瑾十分不是滋味兒。想想,蓉蓉的確也老大不小了,再耽擱怕真是誤人終身了。說是娶進太子府吧,父皇母后哪里肯同意?真真是讓他為難了。不過要真是讓他眼看著蓉蓉去伺候別的男人,他哪里肯甘心?
張媽媽見太子一臉的郁卒,料到剛才的話他許是已經聽進去了,心中不由一喜。片刻之后,她又接著道:“蓉蓉過二日便要跟著柳郎遠走高飛了,怕是不方便見太子爺。太子爺還是請回吧!”
“蓉蓉現在哪兒?”甭管再精明的男人,一碰到這個‘情’字立馬就搞不清東南西北了。更不用說咱太子爺這剛是愛苗初長之時,便愈加控制不住急切的心情了。
太子爺愈是急不可耐,張媽媽便愈是有底氣。她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道:“實話跟太子爺您講了吧,蓉蓉這丫頭心里也恁是惦記著您。不過是因為久在風塵無依無靠,這才盼著能有份兒安定的生活。若是太子爺您愿意成全她,倒是她的造化了;如若不然,還是讓她隱身鄉野做一個貧賤村婦吧,至少也不似這樣風里來雨里去的強顏歡笑討生活。”
“我不是說過要為她贖身嗎?”皇甫瑾漸漸的有了動怒的征兆。蓉蓉是故意跟他對著干的么?今日這老婦與蓉蓉是不是在唱雙簧逼他就范?雖然他傾慕蓉蓉不假,可也十分不喜歡這樣被人趕鴨子上架!
“太子爺您確說過要為她贖身,可您又不能把她接近太子宮,她不照樣還在外面風吹雨打嗎?”果然是拉皮條的,瞧瞧張媽媽那嘴恁是會說話,黑的能說成白的,白的能說成黑的,就容不得你皇甫瑾不動心、不緊張!
皇甫瑾正要開口,沈玉兒猛然竄到他前面,仰頭對著老鴇道:“我太子哥哥還要回宮讀書,快把蓉姐姐交出來!”
“喲!這是哪里來的野丫頭?哪兒輪到你胡說八道?”張媽媽根本不把玉兒這個小屁孩兒放在眼里。她哪里知道,眼前的小不點兒可不是普通的小鬼,花花腸子多著呢!
玉兒兩手叉腰,盛氣凌人的道:“放肆!竟敢蔑視本公主!本宮這就回去稟告父皇,治你個犯上之罪!哼!你就等著天一閣關門大吉吧!”
老鴇自認背后有靠山,哪里怕玉兒一個小孩子的威脅?只見她臉不紅氣不喘的道:“原來是公主駕臨,民婦失禮,望公主見諒。然,俗話說不知者不罪,民婦先前并不知是公主駕臨,犯上一說便無可根據。對么?太子爺?”
皇甫瑾其實老早就看張媽媽不順眼了,但有礙于蓉蓉是張媽媽的人所以一直忍讓。眼看蓉蓉下落不明,他還是只有忍氣吞聲的份兒,不敢得罪張媽媽。
張媽媽瞇了瞇她那雙小眼睛,對今兒太子爺的反應十分滿意。說不定,她即將可以讓太子爺開口納蓉蓉進宮了呢。只要太子爺一松口,陸蓉蓉一進太子宮,其他的事兒就好辦了!
玉兒癟癟嘴,小小的傷心了一下,誰讓太子哥哥不幫著她呢?不過爹爹說,人不助我,我自助。哼哼!那個小眼睛老太太休想把她打敗!
玉兒甜甜的笑了笑,惡作劇的因子急劇攀升。片刻之后,她朝著大堂里來買笑的男人們高聲吼道:“有沒有精通醫術的郎中啊?張媽媽說天一閣有幾位姑娘感染了瘟疫,命在旦夕,請哪位好心的郎中出來為姑娘們治病吶!”
喲呵,一聽說‘瘟疫’二字,堂上滿座的賓客‘嗖’的一下做鳥散狀。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難道要留下來感染瘟疫嗎?
玉兒還覺不過癮,又補了兩句:“啊?大家不要走啊!只要能藥到病除,張媽媽不怕花錢!”
“哎喲!我的小祖宗,別鬧了!太子爺,民婦這就領你們去見蓉蓉。”張媽媽趕緊拉過玉兒,一把就蒙住她的嘴,再讓這小丫頭嚷嚷下去,她這天一閣就甭開了。
皇甫瑾驚奇的望著玉兒,今兒才知道她那搗亂的功夫也有好處,忍不住對她贊許的一笑。
玉兒看見太子哥哥對她笑了,自然是樂得心花朵朵開。不過她可沒忘,還有那個‘蓉姑娘’,哼哼!等著瞧好了。
一扇半掩的木門,一聲低低的泣訴,似曾相識的哭音撬動皇甫瑾急迫的心房,他大腳一踹快步入得屋內。
只見,三尺白綾繞過房梁,懸掛著一個貌美如花的女人,此女正是艷冠群芳的京城名妓陸蓉蓉。
皇甫瑾拔出佩刀,縱身一躍,右手一揚,砍斷白綾,準確的接過下墜的陸蓉蓉,難掩傷懷:“蓉蓉,你這是為何?”
玉兒也甩開張媽媽,擠到皇甫謹身邊,直直的盯著陸蓉蓉。
陸蓉蓉長得確實妖嬈艷麗:身材高挑、凸凹有致、水蛇細腰不盈一握;小小的瓜子臉上柳眉杏眼、肌膚賽雪、艷唇豐潤;兩行清淚自她眼角滑落如同斷線的珍珠一顆顆沿著臉頰滾動,格外惹人憐愛;不時低咽兩聲訴不盡惆悵滿懷。
“殿下,您為何還要救我?讓我死了便一了百了,省得我終日惶惶,以淚洗面。”陸蓉蓉哭得肝腸寸斷,好不可憐!
一直以來,陸蓉蓉在皇甫瑾面前都是一朵解語花,柔情似水、溫情脈脈,鮮少如今日這般嚎啕大哭。這也是皇甫瑾第一次看見陸蓉蓉哭,今兒才知道女人的哭果真能撼天動地。他騰出一手,輕輕的擦掉她臉頰的淚珠,疼惜的道:“蓉蓉,有什么事你可直接告訴我,何必這般尋死覓活?看見你這樣,委實讓我心如刀絞。”
陸蓉蓉話語哽咽,微睜著迷蒙的醉眼望向皇甫瑾,低低的道:“蓉蓉自知與殿下您身份懸殊,打一開始就知道與您無緣終老,卻忍不住被您的氣度和才華所折服,將一顆心落在了您的身上。不是蓉蓉不知進退,實在是被逼無奈,天意弄人,要絕蓉蓉生路。”
皇甫瑾更加摟緊了陸蓉蓉,安慰道:“蓉蓉是否有何苦楚?說出來,我一定與你做主。”
陸蓉蓉連連搖頭,哭得愈發的厲害了。
皇甫瑾瑾急得手足無措,一顆心七上八下,就差沒有陪陸蓉蓉一起哭泣了。好半晌,他才出聲:“蓉蓉,有什么事你倒是說啊!”
就在皇甫瑾緊張得無以復加之時,張媽媽又上場了。她掏出袖中皺巴巴的手絹兒蒙住老臉就是一陣鬼哭狼嚎:“哎呀!我的蓉蓉啊,我的女兒啊,你怎么就這么命苦啊!好不容易攀上個位高權重的太子爺,原想能飛上枝頭當鳳凰,卻不知一朝被棄成了任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燙手山芋!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啊!怎么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