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可千萬要想開些啊。”
紫鵑嘆息著,幫黛玉快速的梳了個簡單的發鬢,往日空靈精致的小臉便是胭脂也遮不住那一抹蒼白,那個心疼啊自不用說。月余來,府里面金玉流言滿天飛,王夫人和薛家姨媽更是堆滿一臉笑意,便是連寶釵素來端莊的臉上也帶了幾分羞意,老太太卻是不見動靜,紫鵑心底發冷,想來怕是老太太已經放棄自家姑娘了吧?
“林姐姐,林姐姐在嗎?”
紫鵑與黛玉主仆兩人正在各有所思,門外傳來惜春歡快的呼喊聲。門簾一挑,夾帶著一股子的冷氣,惜春小小的身子便鉆進了屋子,跺跺腳,呼一口氣,惜春的小臉凍的通紅,“還是林姐姐這屋子里暖和,外面可凍死我了。”
“四姑娘來了,快請坐。”
“紫鵑,快去幫我倒杯茶去,凍死我了。”
“這大冷的天,四姑娘也真趕往外跑,入畫呢,也不管你。”
“哈,我可是奉命來請林姐姐的。所以啊,她不敢說的。”
“四妹妹怎么了?”
“林姐姐,剛才在老太太那聽說,城東效靈隱寺的梅花開的可好了,老太太要帶著咱們姐妹一起去賞梅花呢。”惜春喝了熱茶,身子已經暖了過來,扭股糖似的扒著黛玉不放,雙眼晶亮的嬌笑著嘟嘴撒嬌道,“還有鳳姐姐和小巧姐兒也一塊去,老太太可是專門讓我來請林姐姐的,可不許說不去。”
靈隱寺前。一樹樹的梅花下。
賈母攜著黛玉,一手拉著寶玉,身后鴛鴦等大小丫頭服侍,賈母望著一臉淡淡笑容,卻是極顯疏離淡漠的黛玉輕嘆一下,有些愛憐的撫了撫黛玉的青絲,摩裟著笑聲道,“我的玉兒生的真好看,都要比你娘親要好看了。”
“老祖宗可說的不是,想我那敏姑媽該是何等的風彩啊,哎,我怎么就沒能看到呢。”
“你這個猴兒。可是又想惹我不開心?”
“呀,老祖宗可怨死我了。”
“真真的是個猴兒。竟惹我。”賈母與鳳姐笑鬧幾句,把視線調向了黛玉幾個小輩,“玉兒,三丫頭,四丫頭,還有寶丫頭,你們都是年輕的,別讓我這把老骨頭給拘了,去把,想去哪走走就去吧,只千萬記得別走遠了就是。”
“還是老祖宗想的周到。”
“多謝老祖宗了。”
一行人謝過賈母,惜春小孩心性,早看到一樹搖曳生姿的梅花時便起了雀躍之心,這會一聽賈母開口哪還忍的住?早上前一把拉了黛玉往梅樹花海里跑,“林姐姐咱們兩個去那里面轉轉,這么多的梅花,開的又這么漂亮,可真是不多見呢。”
“林妹妹,四妹妹,你們等等我。”
寶玉一看黛玉被惜春拉走,也顧不得什么的,連忙和賈母說了一聲便急急的趕了過去,襲人等人自是緊跟不放。他的身后,探春與寶釵兩人相視一笑,也攜手向前走去。只眾人都顧著難得出來一次,忙著看花景,竟是忽略了寶玉抬腳去追趕惜黛兩人時寶釵臉上瞬間而現的詭異笑意。
林妹妹,對不起了,你若是在,寶玉總是看不到我的。
所以,我只能除了你。
望著遠處梅林里,惜春與黛玉兩人纖細的身姿,寶釵與王夫人互看一眼,同時的轉了眼神。寶釵想的是除了黛玉這世上再無人和她爭搶寶玉的心,而王夫人則大抵如是,更兼了一份晦暗心情,那便是賈敏啊賈敏,你不是清高么,你生的女兒不是勾引我的寶玉嗎?我便讓她在這個世上徹底的消失,看你在地底下怎么清高,看你的那狐媚子女兒再怎么勾引我的玉兒。
王夫人與寶釵兩人的算計暫且不提,只看黛玉與惜春。
身處花海,梅香撲鼻,沁人心肺。獨黛玉卻是想自己幽然一身,寒鴉枯樹,獨自在這世上飄浮無依,想起梅花的傲然與冰清,憶及自己孤苦一身寄人籬下的處境,黛玉不禁悲從心來。纖手輕輕一伸,已是撫上了一樹梅花,梅花遙遙,花影幢幢,黛玉心中那股哀怨,纏綿之氣竟是愈發濃厚起來,你可是如我一般,孤傲一世?
雪虐風號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
過時自會飄零去,恥向東君更乞憐。
這是梅花的孤傲清寒,那么,自己的呢?
林黛玉,你做為林家的女兒,可以依靠,可以堅守的,卻又是什么?
“玉兒,爹爹這一去,你在賈府必定寸步難行,我林家的女兒當是冰清玉節,我兒雖是女子,但不可失去林家清貴之氣,我善養吾浩然之氣。這世上,善變者唯人心也,我兒且記,定不得辱了林氏門風才是。”
憶及爹爹在臨去前叮囑交待的話,林黛玉淚盈滿眶。
爹爹,這賈府,當真便容不下女兒了么?
黛玉自打聽了惜春那一番話后,便幾番細細思量了起來,黛玉本就聰慧,心較比干多一竅,只是平時凡事不怎么用心罷了。這會細細一想,賈母的打算,應該是所謂完美的。即娶了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薛家,為賈府帶來無比的富貴,又不違了在自己雙親面前應下的照顧自己的諾言,至于王夫人,黛玉紅唇緊抿,她該是極為討厭自己親近寶玉的吧?
二房。
呵呵呵。
不知不覺中,黛玉輕笑出聲,林氏女兒,清貴如斯,清高如許,只是做人二房的道理?
然而,否了賈母的決定,自己又能如何?
與寶玉的那一番心思,又如何得解?
黛玉這會是思思停停,走走轉轉,不覺中與惜春等人拉開了距離,便是紫鵑雪雁也因了不常出來,竟只顧著貪看那漫天花海而一時失了黛玉的身影。等眾人回神時,黛玉已是只身一人搖搖的晃到了梅林的另一端。
喀嚓。
踩起地下梅枝,卻也驚醒黛玉,放眼一看,卻是不知自己走至何處了。頭頂上太陽透過梅林中的空隙,又是日上中天,知道自己怕是走了有好一陣子路了,想起惜春紫鵑等人定是焦急不己的找尋自己,不由的又是慚愧又是著急,正想著轉身回返時,突然的,左側方向轉出幾個男子,個個目光不善的緊緊盯向了黛玉——
“哎呀呀,這是誰家小姑娘,哥幾個今個看來是有福了。”
“我說兄弟,你可別胡鬧,快解決了快走。”
“這丫頭多好看,我說哥幾個,帶出去換幾個錢吧?”
“可是對方要死的。”
“管他呢,誰知道?”
“也是啊。”
一陣看似荒—淫無涎卻句句字字針對黛玉的說詞,幾個人看向黛玉的眼神是赤—裸—裸的,透著極度的危險,又簡直是根本便不把黛玉放在眼中,只當是手中物唇邊餐一般,嘻嘻呵呵的直奔黛玉而來。
“你姓林?”
其中一人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驀的出聲問道。
“你們是誰?”
“哼。”那人仿佛是不屑和黛玉多說,只聽到她確認了自己的身份,向著身后的幾人一使眼色,幾人便向著黛玉身前逼了過來,“丫頭,別怪咱弟兄,要怪便怪你姓林,得罪了人。有人給了咱們錢,要怨也要找到正主才是。”
“你,你們……”
黛玉身處閨房,何曾遇過這般情景?饒她是聰慧異常,竟也一時傻了去。一則為著眼前的情景,二則,卻是他們口中的這一番說詞了。他們找的人正是自己。自己素來不出賈府的,何曾結得大怨,仇敵?
若是有……
便也該是賈府中人了。
賈府中人……
黛玉的心,碎成一地。是舅媽嗎?
就那么的不待見自己,不給黛玉一點容身之地?
“丫頭,乖乖的跟著咱們走,少吃點苦頭,不然的話……”
幾人不懷好意的盯著黛玉,一人更是搶先幾步伸手便想把黛玉抓過去。本能的,黛玉回身便跑,東西南北哪還來的及去分辮,只深一步淺一步的憑著本能向著前方用力跑,自以為這樣便可以避開危險,躲開那些人。只是,黛玉終究是弱女子,又能跑得了多快?身后腳步聲漸漸逼近,黛玉一咬牙,林家的女兒便是死,也決不受辱。
她不知道那些人把她打算怎樣,但由那些人的眼神中看到,該是極壞的。
“哎呀。”
跑了沒幾步,托地的長裙絆住黛玉的腳,一個不查,身子堪堪倒了下去。身后,傳來幾人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以及散漫的嘻笑聲,“跑啊,怎么不跑了,看你還能往哪跑。哈哈哈……”
腳踝傳來鉆心的疼痛,黛玉心底駭到極點,紅唇咬出道道血跡,耳中淫—笑之聲一句句清晰傳來,眼前浮起雙親溫暖的笑意,不知怎的,黛玉竟然恁添幾許勇氣,手往地下一按,忍著腳踝處傳來的劇痛快速的爬了起來,咬牙便想單腳向前走。
然而,身后幾人卻是不干了。
“老二,把她打暈了帶回去,咱們出來的時間夠久了。”
“看老大,越來越小心了。不過一個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