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漣漪姑娘也是個知書達禮之人,怎么就到了這倚翠閣?”慕容七仰頭將杯中之酒如數下肚,抬眼望一眼身旁之人,看著漣漪又舉壺斟上,舉止文雅,想必入這青樓之前也是哪大戶人家小姐吧。
那清秀的眸中慢慢染上一層霧氣,“我本是官家小姐,只因父親犯了事,被叛了罪,流放在外,母親傷心不過便懸了梁,我便貶來了這煙花之地。”漣漪將酒壺放下,低頭抽泣著斷斷續續的道這原由。
“這自古一人之過全家受累的漏俗害人不淺啊。”慕容七輕嘆一聲,伸手扶上那因抽泣而微微顫抖著的雙肩,如今她也是落難之身,本就自身難保,根本就幫她不上。
“公子此話萬萬不可在外人面前說,會招惹這之殺身之禍。”那淚眼謹慎的瞧一眼門口窗前,并無任何動靜,這才安了安心。
“漣漪姑娘今后可有何打算?”看漣漪已漸漸將淚收了住,慕容七這才起筷夾一塊魚肉放入口中,細細嚼起。
漣漪輕輕的搖了搖頭,眸中滿滿的無奈,“漣漪逃過不下三次了,每次都被抓回。”本已止了的淚又順著那清秀的臉頰滾滾而下。
“這次被抓回,漣漪本已不再報任何希望,若真被哪個恩客逼極了,一咬舌也就那么去了。”漣漪抬起絲帕輕輕擦了擦眼角,“多虧遇上了公子,還望公子能收留漣漪。”那粉色身影說著已“噗嗵”一聲跪倒在地,“漣漪愿做牛做馬伺候公子一輩子。”
“漣漪姑娘這是做什么。”慕容七趕緊扔掉手中的筷子,俯身扶上。
“望公子答應,漣漪實在是無路可走。”漣漪將頭埋的更低了,低低的瞅著地面,那清淚便一滴一滴的落在那地上。
“實在不是我不愿意,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僅有的一張銀票也給了老——媽媽了。”慕容七輕嘆一聲,眼前這女子著實可憐,可自己實在是無能為力。
那貝齒緊緊咬上下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在慕容七的一再攙扶下,緩緩起了身,在桌邊坐下,看那小臉一臉絕望,慕容七實在不忍。
“不過我可以助你逃出這鬼地方。”慕容七在那弱小的肩頭輕拍兩下,安慰道。
那絕望的臉上頓時有了光彩,雙眸也亮了起來,“公子此話當真?”清秀的眸中布滿了希望,似乎又不太確信。
“嗯,當真。”慕容七點了點頭,看那清秀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不由的輕輕釋然。
有些凌亂急促的腳步聲漸漸逼近,和著那木門上有節奏的敲擊聲,漣漪起身,緩緩開了門。
一群家丁打扮的人在門外整齊的排成兩道,為首的青兒福了福身,抬腳便進了門,又將門輕輕掩上。
“姑娘這是?”漣漪一臉疑惑,望向進門的青兒。
“主子,請隨奴婢回府吧。”青兒并不理會一旁的漣漪,徑自的慕容七身旁站定。
藏這都能被她找著,她可真是無孔不入。慕容七皺了皺眉頭,清了清嗓子“姑娘怕是認錯人了吧?”將桌上的折扇輕輕握入掌中,緩緩向前一伸,做了個逐客的姿勢。
“主子非要讓奴婢在這倚翠閣把身份挑明了?”青兒只是在原地站著,盯著那送客的折扇,并不看慕容七。
“我——”慕容七有些氣惱,這裝定是裝不了了,也只能作罷。
“嗖嗖嗖”幾支冷箭透著寒光穿過窗戶,向慕容七而來,“主子小心!”青兒快一步擋下了兩箭。門外的家丁破門而入,又破窗追了出去,屋內外頓時亂作一團。
慕容七一時也失了神,待緩過神了,漣漪已倒在自己身前,胸口的血汩汩的流著。
“漣漪——漣漪——快,快叫大夫”慕容七一把扶上那瘦小的雙肩,看著那傷口泛著青紫色的黯光,心中暗想不妙,這箭上有毒。
“哎呀,出人命了——”那老鴇還沒跨進門便一聲驚呼,趕忙顫顫的往回而去,卻被那留在門口的家丁給攔下了,只得捂著嘴,瞪大雙眼,站在一旁不敢言語。
“公子——”那嬌小柔荑顫顫巍巍伸上,眼中噙著淚,眉已緊皺,嘴角卻輕輕揚起一抹笑容。
“不要說話了,大夫一會便到了。”慕容七趕緊握上那伸在半空的柔荑,好端端的就這么在眼前倒下,慕容七怕極了這種情景。
“漣漪若此時不說,怕是再沒有機會了。”漣漪輕輕的搖了搖頭,“漣漪有幸今生能遇上公子,只是漣漪福薄,不能再伴公子左右了——”掛在嘴角笑容更濃了些,那握緊的手卻重重的落下了,雙眼緊緊闔上,再也睜不開半分。
“主子,大夫到了。”青兒急匆匆將大夫領來,那須白老者只是低頭看了那么一眼,便搖了搖頭,出門而去。
“主子,你沒事吧?”青兒輕輕扶上慕容七,滿是擔憂,那澄澈的眸中已是一片污濁悲痛。
“將她好生安葬了吧,我這就跟你回去。”慕容七緩緩站起身來,看著那靜靜躺著的人兒。也許這就是宿命,自己本不該逃的,先是害了姥姥,如今又害了這個無辜的女子。可究竟是誰,竟要置自己與死地?